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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连载」孔玉清 ‖ 父亲的老美儿(三)

来源:本站    作者:孔玉清    时间:2025-07-22      分享到:


父亲的老美儿(三)

作者:孔玉清

一句话作品介绍:耿直的人做善良的事。俗话说,囤中有粮,心中不慌。父亲是个地道的农民,虽是普通人,但他有大胸怀、大格局,心系群众百姓,在农说农,种地言地。与农无关的事他一概不奢想,一心想为种粮着想,不想出现饿殍满地的情景,因饥荒而造成的背井离乡。蹉跎的岁月,人心都是红的。

内容提要:

这一冬干,来年庄稼欠收,老天好像与人们较上了劲,虽一直阴天,可就是不下雪,这令一直害腰疼的父亲,心里忧风戚雨,暗自焦虑。

为了给家宽余些,增加点额外收入,父亲饲养了一头老母猪,(方言老美)。这老美很是填欢人,每年下两窝小猪崽,卖猪崽的收入解决了兄妹三个曾令父亲棘手的学费难题。父亲是生产队里耕田犁地的能手,春季到来,父亲便套上几头牛,拉上耙犁犋子搞春耕。村里的小秃是解放初期,败逃的国民党军官遗留在村里的孤儿。这孩子生性刁钻,低邪歪坏,不学无术。出於怜悯,被左老六收为义子,父子俩相依为命。但小秃改不了骨子里的那股坏劲,成天价与几个村痞、二流子吃喝嫖赌,浪荡时光。简直五毒俱全,懒惰成性,偷盗也成自然。大队干部也曾试图对其教育引导,但恶性难移,无济于事。

劳美姑娘俊秀、漂亮、性格活泼大方,凡事敢掷敢下,就像个野小子一样。高中没毕业,由于一次意外“羞涩”的事故辍学,她痛苦了一阵子,失望了一阵子,但她没绝望,广袤的大地,生机勃勃,她想在农村干出一片新天地。

这天,劳美像往常一样来到东岭,那片茂密的紫树槐里,我行我素地趴在土坝上,双手托腮,非常惬意地俯瞰着土坝下,在田地里正举鞭策牛,热火朝天耕地的父亲,她心里如茅塞顿开,看着希望的大地,她萌生出要认父亲为师,决定当个耕田犁地的技术能手,为农业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


(三)

面对毛大胆的威胁,让申军官几乎心惊胆战,如果与毛大胆继续争吵,势必会引来众人的围观。自己当年当的国民党差使,会在与毛大胆的嚷嚷中,绝对会暴露无疑,那样的话,自己不光引火烧身,还将会被押送当地公安机关。面对当年的国民党身份,共产党不知对自己会如何处置,时运不济,小命会危在旦夕。想到这时,申军官不禁打了个冷战,考虑着下一步的计划,是与他和了,好好了解他的意图,指认自己是想达到什么目的?与他不和那就来个鱼死网破,正当申军官犹豫不决时,毛大胆换了副和气的神色,讪讪地笑着说:“申军官,我把你给吓着了吧?”申军官似乎惊魂未定,仍不情愿地说:“老乡,你真把我给当成国民党的军官了?”毛大胆不由瞥了下,一直站在申军官跟前的申夫人,坏笑几声说:“看夫人这么俊秀漂亮迷人,叫外人一看就是国民党的姨太太……”申夫人不由怒了,大了些声音说:“你这个人是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你我素昧平生,谁也不认识谁,又一无仇二无冤的,你给我们过不去干什么?”边说边一仰脖子,一把扯住男人,说:“常言说树大不怕黄风摆,脚大不怕泥里崴,他爸,反正咱身正不怕影子歪,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咱走,甭理这个无赖!”“什么,什么?”毛大胆上了怔,嚷起来,越嚷声越大,说:“嗨,你说我无赖?我赖过谁?我毛大胆,什么都敢去做!真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今儿个在集市上我遇到了当年的申军官,想和他叙叙旧,拉拉呱,这倒好,没想到把你两口子给惊吓了,怎么,我身上该长了瘆人毛嘛?”申夫人刚要继续与毛大胆争辩,申军官在旁打住了她,他听着毛大胆的话里,快速分析了下,并未露出什么恶意对自己不利的话,心里再次轻松了许多,于是便微微一笑,将计就计的忙和气地制止住,越嚷声越大的毛大胆,近乎地说:“对,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当年那个在老寨山上的毛大胆老哥吧?”毛大胆把瘸腿一抬,理直气壮地一仰头说:“在下坐不改名,站不改姓,毛大胆!半夜我敢去乱尸堆……”申军官心中放了一多半的心,又笑着说:“果真是大胆老哥啊”说着,更显亲热地伸手紧握住了毛大胆的手,故作热情而又惭愧地说:“大胆哥,都是老弟的不对,那年我不该打了你一枪,致使你落了个瘸腿成了残疾。”

毛大胆心中疑惑,没想到事情还没过几年,在这穷乡僻壤,几乎封闭交通不发达的地方集市上,遇到了申军官,这也让他始料不及。因此,他刚才见到申军官,一手握住那个掏申夫人钱包的小偷的手腕时,一直在旁看热闹的毛大胆,才出于惊奇不由自主地,大声叫喊出了申军官这个名称。眼下,看着申军官也认出他,而感到惊异的同时,他内心也暗自地笑,笑自己出于冒失、莽撞对他的搭讪与指认,让申军官就像老鼠见了猫如此不淡定。而又暗自庆幸,自己过去在老寨山当土匪的时候,没像其他土匪做过对老百姓伤天害理的事,为此,他心安理得了。到了新社会的今天,在集市上偶然遇到了当年的也算是熟人的熟人,相逢点头笑算是打个招呼套套近乎,彼此都了解对方的底细。没曾想由于自己贸然冲动的招呼,把申军官给惊吓了。此时,申军官也想好计策,便低声地对毛大胆说:“对不起了老兄,那年我在老寨山上向你开了一枪,致使你成了个瘸子,说吧,开个价。”

“什么?开什么价?”一脸愣怔的毛大胆反问申军官。申军官说:“你不就是想报当年我打你的那一枪之仇吗?”毛大胆眨巴下眼皮,讪讪一笑,暗想,本来是想与他打个招呼,找个肃静的酒馆,二人好好地谈谈,毕竟在过去自己当过土匪,又与申军官在老寨山上见过面,两人互有所求,互相牵制摆平,将来二人不论在哪见了面也不要互相揭发,现在当下申军官把我当成向他勒索、敲诈的仇人了。适得其反,申军官叫我开个价,这真是一笔天上飞来的横财,额外的收入。那好,我就借坡下驴唬他一下,看他能拿出来吗。想到这儿时,毛大胆讪然一笑,也放低了声音,说:“申,咱老兄俩有缘分,你当年打我那一枪,让我成了今天的瘸子,这……已经发生了的事,我不怪乎你,你说你要赔偿我。”边说边伸出五个手指,摇头晃脑地说:“这个数吧?”申军官一惊,问:“是五百吧?”毛大胆故意长叹一声,转脸朝不多远的集市上的人群,故意放大了声音,说:“什么,打发要饭的吗……申军官。”申军官一慌张忙伸手扯住毛大胆说:“行了,我的老毛哥,你到底要多少,干脆直说,我给。”毛大胆说:“我要五千!”申军官暗吃一惊,心想,这个毛大胆,他这是想利用我的身份在要挟我呢,狮子大开口,虽然自己当年当过国民党的高级军官,但都是靠发响挣的是工资钱,不像其他国民党官员一样,一贪二搜刮民财,三抢四索劫百姓。这以上几条,我可从没触犯过其中的任何一条啊,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安己良心就行,平时过日子的花销有时不够,是靠老丈人的资助。

济南战役开始前,老丈人便通过济南商会携家眷去了香港。当时老丈人叫上女儿一块走,但女儿与申军官有很深的夫妻感情,没跟老爹走,便跟在了男人身边。眼下,自己手中也有些积蓄,如果在此地能长久住下去,也勉强够个三年五载的花销。但是当下,忽然不知从哪条缝里蹦出来的毛大胆,与自己粘乎上了,这真是冤家路窄,命运多舛啊。看样子这个毛大胆真是个讹人的恶子赖,借我当年的国民党的身份要对我敲竹杠啊。五百不行,他竟张开血盆大口要五千元,这五千元有是有,全给了此人那我和妻子将来怎么生活……

“呵,毛大胆,你在干什么呢,是不是碰上熟人了。”父亲肩扛一口袋豆饼渣,和胳膊上挎着一提篮子东西的母亲,今儿个也来赶集,买些东西正准备往回走,正巧遇上了毛大胆在和申军官夫妇俩交谈,便热心地与毛大胆搭讪。还没等毛大胆说话,母亲倒是认出了申军官夫妇俩,忙热情地说:“这不是刚到咱村不久的老申两口子吗,这么巧也来赶集了。”申军官正与毛大胆说话,一见父亲和母亲和自己打招呼,便客气的点点头,却见申夫人笑着与母亲打招呼,说:“是孔大嫂啊。你和大哥也来赶集了。”没等母亲把嘴张,一旁的父亲忙说话:“弟妹,你夫妇俩初来乍到,还不知,我在家排行老二,我大哥是当年的解放军,在四八年攻打老寨山上土匪的时候,牺牲了。”说着,心里几乎酸楚眼圈都红了,又恨恨地说:“当年老寨山上的土匪简直太可恶了,绑票架人不说,还杀共产党的家属,把人装进麻袋从老寨山上往山下当石雷滚下……”

突然母亲一下子打断愈说愈上劲的父亲,数落着说:“行了,一提这事你的嘴就像打开开关的话匣子,还有完没完,行了,没见人家申大兄弟和大胆在说话吗,有眼色不。”父亲这才停住话,又说:“一提这事,我就话多,我大哥就是攻打……”母亲又打断男人,说:“看,说你胖就喘上了,还说。”父亲收住话茬。申夫人在旁明悟,说:“那往后就管叫二哥了。”父亲说:“对,大哥牺牲了,我,排行老二,以后就叫我二哥就行。”申夫人点点头,说:“那行,二哥。”说着,忙伸手扯了把申军官,说:“孩子爸,快叫二哥。”申军官正发着呆,见妻子扯自己便尴尬地忙一笑,张了张嘴也没叫出“二哥”的声。原来,刚才父亲正说着自己的大哥是当年的解放军,因攻打老寨山时牺牲,竟与老寨山有牵连时,就让他听得心惊肉跳。暗想,刚刚出现毛大胆的事件,此刻正非常棘手地与他这个大威胁还没扯好,这会又出现了父亲的大哥是当年的解放军,而且是在攻打老寨山时牺牲的,也都与老寨山有瓜葛和牵连。何况自己当年也曾被国民党派往老寨山做说客,这多少也是个根源,不是根源,可以说是个祸源。如果叫当下的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那将被打入万劫不复之地,自己和妻子的命运,也会是老鼠给猫捋胡子,危险大大的啊。想到这儿,支吾几声,他勉强打了打精气神,出于礼貌对热情的父亲说:“二哥,二嫂,您好。”

父亲仔细瞧了瞧申军官的神色,见他神情恍惚,眼光游离不自然,又见他一脸的忧虑和不欢。便有些知趣便对母亲说:“孩子他娘,咱走吧,回家还得做饭伺候放学的孩子,还得烧锅烀食喂老美呢。”母亲点点头,挎着一篮子东西与父亲刚要走,却又忙回转身对毛大胆说:“哎,大胆,俺家有头老牙瓜(公猪),不好好吃食,你抽空去帮俺阉了。”毛大胆忙笑笑说:“我阉猪最在行,因为这是我吃饭的本钱,行,弟媳妇,你说多咱吧,我就拿上刀具去你家把老牙瓜给阉了,省得它不老实成天价围着几头老美转,它怪幸福。”母亲仰脸哈哈笑了,数落道:“看,你这个毛大胆又说偏话了,正经点,不然让你那条腿也瘸了。”毛大胆坏笑着说:“不碍事,我腿多着呢,瘸了这条当中还有一条呢。”母亲见毛大胆不说正经的,便故意生着气说:“你个瘸子毛大胆!吃柳条拉笊篱,会说人话不?不会说,一边去,再胡说八道,就撕裂你那个瓢叉子嘴!”毛大胆不以为然地说:“二嫂,叫你裂你也不敢裂!”母亲一听,顿感毛大胆的话里有点流气,便奚落地说:“见人家生孩子,你腚沟也痒痒,毛大胆,你再这么没点正形下去,叫你下辈子无子孙。”毛大胆却坦然地说:“二嫂,我要什么子孙,我现在就空无一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呢。”母亲嘲讥地说:“就你这德行,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叫你这种货,就得无后!”毛大胆反而不急不躁地强挤出一点笑,说:“别门缝里看人把人都看扁了,我无后,我还有叔伯兄弟的大侄子毛大亮呢,嘿嘿。”母亲一撇嘴说:“你就一个毛姓吗,你和大亮有亲戚?别攀了,八竿子都打不着……”此时,却见父亲堆起一副疑惑的表情,看了眼一旁的申军官,又看了眼毛大胆,诧异地问:“毛大胆,你怎么给人家申兄弟认识的?刚才见你俩说话拉呱那么投机?”申军官和毛大胆听着父亲的话,二人心中都怀着惶惑又慌落的心思,互相揣摩着对方意图,而感不快的时候,正当申军官要对父亲表达解释什么时,却见母亲再次扯了把父亲,催促说:“行了,孩子爹,太阳快偏西了,回家做饭烀猪食,这会孩子也放学了,老美也该哼哼了,咱快回家吧。”父亲仰头一看西落的太阳,见集市上也人影稀疏,集市不知何时也快散了,便自叹一声,说:“时光好快呢。”说着与申军官两口子,略客套了几句你来我往的家常话,便把一口袋东西往肩上一扛,转头和母亲就走了。毛大胆却冲走去的父亲和母亲大声地:“二哥、二嫂,阉猪尽早不尽晚,我看明天就去你家,不过,我不白阉,炖好酒肉,好吃好喝一顿,都是老哥老弟兄们了……”说着,神色一变,说出的话里又对申军官充满了玩笑,也包含了威胁,说:“看,老伙计,咱哥儿俩今儿个是冤家路窄,说吧,咱俩的事是私了,还是公了……”申军官心里恨得咬牙切齿,恨自己不能像当年当国民党的军官时那样,若有手下不听话,拔枪射杀。但现在天变了,时代也换了,朝不保夕了,自己和妻子成了人下人了,气归气,咬牙归咬牙。此时,他强挤出一点微笑,说:“你称我老伙计,那我也称你老伙计,今天咱俩在集市相遇也算有缘……”“那是对了,有缘”,毛大胆再次晃了晃几乎颓败了的秃脑袋,说:“以后更有缘,头几天我出门两个多月到了关东一下,现在回来了,听说你也是初来乍到,住在我们村,正巧,我就在大队部后边住,你我往后也算是有缘的好邻居了……认出你是迟早的事,没想到今天会在集市上遇上你,有缘。”申军官听着毛大胆的话,心中更为惊恐,心想,今后与他这个知我当年底细的成为邻居,这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上辈子没干过好事,听听他刚才说的,认出我是迟早的事,如今共产党正抓捕当年的敌伪人员,我何况又是国民党的一名军官……那可了不得,毛大胆是颗定时炸弹,长久在此住下去,说不定会随时爆炸!一旦有一天真的爆了,我和妻子在此就像一棵刚破土而出,且又刚萌芽的小草,挡不住雷电叱诧,经不起风霜雨雪,不行,不行,坚决不能与这个毛大胆为邻!越想越后怕,越寻思越心中忐忑恐慌,似乎无数只眼睛在暗中监视、虎视眈眈着伺机反捕自己。想到这儿时,申军官强装镇定,再次和颜悦色地对毛大胆说:“咱哥儿俩当初萍水相逢的,如今在这儿再次相遇,也该着有缘,咱哥儿俩在那个特殊年代相识……”说着,左右望了望,见赶集的人几乎散了,也没人注意自己,申军官心中有了主意,故意放低了声音,敲山震虎地说:“老毛哥,我不是好鸟,你也不是鹦鹉吧,当初我是国民党的军官这倒不假,可你也是老寨山上的土匪啊,对吧?”申军官这以攻为守的话,倒是把毛大胆给镇住。此刻,毛大胆后怕起来,两眼左右看了看,嗫嚅地说:“行了,老申,你我是同病相怜的兄弟,是难兄难弟,说话小声点。”

申军官内心放松许多,说:“看,我够小声了,也够意思了,你是当年的土匪,我是当年的国民党的军官。那咱俩是共产党的漏网之鱼!”毛大胆咬咬牙说:“大不了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申军官说:“别那么说了,老毛哥,你如今有一手会阉驴、马、牛、阉猪的手艺做掩护,只要你嘴上把住门,没人会知道你先前是干什么的。”毛大胆眼珠子转了几圈,说:“我倒好说,你呢?”说着,转眼再次看了看一旁的申夫人,说:“还有你这漂亮的夫人!”申军官鄙视地看了眼毛大胆,像给毛大胆放个定心丸似的,故意长叹一声,说:“我的事还有你的事,一定会守口如瓶的。”毛大胆点点头说:“行吧,你我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真有点什么事,跑不了你,也蹦不了我。”说着,又心生一计,动了下自己的瘸腿,心想,这个姓申的是国民党的军官,一定有不少的金钱,便故意试探地想真的讹诈他一下,说:“行,咱俩的事就按你说的办,不过,咱俩的私人恩怨怎么处理?”说完,故意把瘸腿甩了下给申军官看。

申军官明白毛大胆的意思,不就是想借此敲诈自己几个钱吗,刚要说什么,申夫人在旁一把扯住了男人,说:“孩子他爸,够了,咱们快回家吧,咱儿子在家饿了,再说,你今晚不是还要请大队干部吗,看,太阳快落山了,天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