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孔玉清 ‖ 父亲的老美儿(一)
一句话作品介绍:耿直的人做善良的事。俗话说,囤中有粮,心中不慌。父亲是个地道的农民,虽是普通人,但他有大胸怀、大格局,心系群众百姓,在农说农,种地言地。与农无关的事他一概不奢想,一心想为种粮着想,不想出现饿殍满地的情景,因饥荒而造成的背井离乡。蹉跎的岁月,人心都是红的。
内容提要:
这一冬干,来年庄稼欠收,老天好像与人们较上了劲,虽一直阴天,可就是不下雪,这令一直害腰疼的父亲,心里忧风戚雨,暗自焦虑。
为了给家宽余些,增加点额外收入,父亲饲养了一头老母猪,(方言老美)。这老美很是填欢人,每年下两窝小猪崽,卖猪崽的收入解决了兄妹三个曾令父亲棘手的学费难题。父亲是生产队里耕田犁地的能手,春季到来,父亲便套上几头牛,拉上耙犁犋子搞春耕。村里的小秃是解放初期,败逃的国民党军官遗留在村里的孤儿。这孩子生性刁钻,低邪歪坏,不学无术。出于怜悯,被左老六收为义子,父子俩相依为命。但小秃改不了骨子里的那股坏劲,成天价与几个村痞、二流子吃喝嫖赌,浪荡时光。简直五毒俱全,懒惰成性,偷盗也成自然。大队干部也曾试图对其教育引导,但恶性难移,无济于事。
劳美姑娘俊秀、漂亮、性格活泼大方,凡事敢掷敢下,就像个野小子一样。高中没毕业,由于一次意外“羞涩”的事故辍学,她痛苦了一阵子,失望了一阵子,但她没绝望,广袤的大地,生机勃勃,她想在农村干出一片新天地。
这天,劳美像往常一样来到东岭,那片茂密的紫树槐里,我行我素地趴在土坝上,双手托腮,非常惬意地俯瞰着土坝下,在田地里正举鞭策牛,热火朝天耕地的父亲,她心里如茅塞顿开,看着希望的大地,她萌生出要认父亲为师,决定当个耕田犁地的技术能手,为农业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
(一)
俗话说,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我的大哥……你当年一走,至今也不知你的死活啊……这是父亲在梦中由于思念大哥,而在屈囊当中说的梦话。
原来是,当年父亲的大哥孔德来也积极响应上级号召,报名参加了八路军,投身到保卫国家,还我大好河山的抗日战争中去。他在战斗中表现英勇顽强,逢人就说子弹会躲着他走……立功的喜讯不断往家里传。英雄的美名口口相传,家里热闹至极,很多大姑娘俊闺女都托媒人等着嫁给他。就这样,家乡的人们都为父亲的大哥当了抗日英雄而自豪、骄傲。
可是过了几年,父亲的大哥几乎没了音信,更没有立功的喜报寄回家乡。随着时间的流失,父亲的大哥音信皆无了。
后来,关于父亲大哥的下落众说纷云,有的说是他在战场上光荣牺牲了,有的说部队属于保密,不能与外界联系,还有的说他叛变投敌了,更有甚者说当年老寨山剿匪,他也参加了。因为有人亲眼看见过他,攻打老寨山时用炸药包与敌人同归于尽,炸了一个粉碎……
父亲的大哥到底怎样?咱在文章中的尾声再说。
这年冬天,老天一连阴霾着,就像跌些着个脸的不高兴的老人。父亲也一直腰痛得呲牙咧嘴,不能下炕。关内的天气不亚于关东。冷得哈出的气就要结成薄冰,穿棉鞋跺跺脚才显暖乎。
“难道今年是一冬干?”父亲在床上半折着身,两眼眺望着窗外空旷的院子,向一旁坐在小饭桌前,手握擀面杖,正擀面条的母亲质疑地说。母亲是个急性子的人,边挥舞擀面杖做饭,边瞥了眼门外,说:“干冬油盐贵,干就干罢,这是老天爷的事。”父亲不悦地翻了眼母亲,又道:“扯淡,熊娘们嘴,简直就是老母猪下锯条,顺腚拉!干就干罢,干这一冬,明年春上就会少打麦子!你个娘儿们嘴,吃灯草灰,放轻巧屁。”边说边轻轻扭动了下身,要下炕,可是一股钻心的腰疼,让父亲不好动弹,只是“哎哟”了一声。母亲气话归气话,可心里还是疼父亲的。见父亲腰疼得龇牙咧嘴,忙撂下手中的活过去帮父亲下床,此刻,父亲手一挥把母亲一推搡,母亲一趔趄,唠叨说,真不知好歹,越拿你当人,你越朝驴棚子里钻!父亲倔强的自己下来炕,从床头抓过奶奶在世时好用的龙头拐杖,拄在胳肢窝里,就像个战场上的伤病员,一瘸一拐地要向外走。母亲一把扯住他,父亲一瞪眼说:“熊娘儿们,干什么?”母亲心疼地:“老天一连阴着,不见雨雪,你这老毛病也跟随老天犯着,刚给你用锅炒过的麸子粉熥腰,热乎劲还没下去,你这是干嘛去?”父亲不由朝外努努嘴,道:“熊娘儿们,你听。”母亲怔了怔,问:“听什么?反正下雪没声音。”父亲嘲讽地说:“你呀,反正不耳沉啊,真是个熊娘们,你听听外面什么叫?”母亲眨巴几下眼皮,支棱起耳朵向外仔细一听,点点头好似明悟,不经意地说:“俺当是什么呢,原来是咱家的那头老美(地方方言,即老母猪)啊,不就是它叫唤了吗,看把你给惊的……”父亲又瞪了眼母亲,说:“又说屁话,不就是头老美吗,这头老美是咱家的命根子,是我的心肝宝贝。”母亲似乎有了醋意,听着父亲的话心里就吃了味,酸溜溜地打断父亲,说:“什么、什么(因为村里有个叫劳美的俊姑娘,是山西移民劳力的千金。),你掉下泪来说什么,劳美她是你的心肝宝贝?”边说边醋味更浓,鼻头一酸,一屁股坐在兀扎子上,兀扎子是麻线缠的,都多年了,也可以算是老物件了,麻线几乎沤了,母亲膀大腰圆身体特棒,就听“咔嚓”一声,兀扎子被母亲给彻底坐了个碎,母亲也仰面朝上,的确凉的裤子,由于用劲过猛,也“哧啦”撕开了一条缝,母亲很是尴尬,父亲却幸灾乐祸。母亲在地上被诓的老半天没起来,高兴的父亲把拄在胳肢窝的龙头拐杖,向旁一扔过去就搀母亲,母亲却不买账,一挥手说:“一边去,别给俺弄这一套,你还是找你的那个劳美去吧。”父亲一生气,掉头转身就走,母亲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开了,两手拍打着就地,呜咽道:“好一个没良心的,俺好命苦啊,自从嫁给了你,俺一直也没嫌弃过你啊……看你家这个少吊无麻线的样,穷的老鼠也搬了家……”父亲唬着个脸站在门口,怒道:“小玲她娘,给你个棒槌,你当真(针)了,看,你干什么?你,眼看年快到了,你鬼哭狼嚎地干什么,你找什么不肃静……”母亲似更委屈,抹了把泪水,说:“那你还瞒着干什么?”父亲忙怔怔地说:“我瞒你什么了?”母亲一仰脸,醋意十足地说:“你的心肝宝贝是劳美,你现在就去找她去吧!”边说着,自己边从地上爬起来,就走到衣柜旁从里面倒腾衣物,父亲此时腾腾地走过来,一把摁住了正拾掇衣物准备包裹回娘家的母亲,嬉笑几声,说:“怎么,小玲她娘,你这是干什么,又是打包又是拎衣的,反不能一句话也不担呀,干什么呢。”母亲泪眼婆娑地说:“不跟你过了,俺回娘家。”说着,一手拎起刚包裹好的一包袱皮子衣物,转身就朝外走。父亲见母亲不像是闹着玩,平时父亲和母亲经常因一些鸡毛蒜皮的家庭琐事,也好斗个嘴磨个牙什么的,有时抬杠正巧孩子放学回来了,父亲总是摁下心中的火,吃个粗面,给母亲个好脸,一嘻一笑,一劝一闹,母亲便破涕为笑,算是逢凶化吉,平息了一场夫妻间的闹架战争。此时此刻,母亲因父亲要出去找老美,母亲却醋意浓浓地认为,他是去找村里那个叫劳美的姑娘。
说起劳美姑娘,就得提一提她。原因是村里有户姓劳的人家,劳美一家在村里是单姓独户。全村杂姓之多,据说劳美的籍贯是山西,老一辈的从山西来山东做造醋的生意,便在此落下了根,一代一代过到今。劳美的父亲叫劳力,他能干有智慧,在地里干庄稼活儿,从不叫苦从不抱怨,还肯钻研青苗之类的技术,经他侍弄过的庄稼,每到收获季节,便见分晓。很明显和其他人侍弄的庄稼就是不一样,根沃苗壮结的粮食多。有人问他给生产队劳动,偏着出真本事吗,你用的什么招把庄稼给种的这么肥,那么壮?劳力笑笑说:“人勤地不懒,耪草锄地不能走马观花,吊儿郎当的,前一锄,后一锄的不细致,一锄下去把土又埋在后脚踩着的草地上,那样的话,不就成了捂着耳朵偷铃铛了吗……所以呢耪草要除根,松土要爱护青苗的墒,更不能动了老娘土,因地制宜向青苗施肥,壮苗少撒一把,赖点的苗要比壮苗高看一眼,在青苗芽根小心挖个坑,但别伤了青苗的根茎,小心撒进肥,松土把肥埋,然后开闸放水,一视同仁全灌溉,你没误地地误不了你,经水一浇,全株青苗高高地仰头,庄稼又壮又都滋润,等秋后,经过此细心侍弄的庄稼,就自然而然地收获了。”劳力的这一招一直得到了大伙的认同,每次出力劳动种庄稼大伙都跟劳力学,次年打的粮食堆如山,每次向国家交公粮村里都提前圆满完成任务。年总结大会,公社向全乡推广劳力生产粮食的做法,村里还被评了全乡先进交粮示范村。劳力便被公认为是个种庄稼的好把式,优秀的农村人。因此,劳力破格被上级提拔为第一生产队长。劳力当了小村官,大伙都羡慕而又赞同,但也有嫉妒的,认为劳力一个山西来的外来户很邪乎,本地的老户人家,还没当上生产队队长,你个狗日的山西人谝能的,你邪乎吧。再说一下因劳美而叫母亲凤花吃男人醋的事吧。劳美年方十八,虽然高中没毕业,她的聪明劲比有知识的人却精明,她本来在公社二中上得好好的,在班上她有两个称号,一是学习成绩突出,号称“学习先进”,第二称号是“班花”,因她长的出众,身材板直,皮肤嫩白而又红扑扑的,脸蛋长相俊美。本来她在学习上将来一定会有出息,但就因为在校园厕所里一次意外事故,导致她发誓再也不去学校,继而辍学。
这次意外,怎么就叫劳美打心里讨厌就不去上学了呢?那天,她在班上正埋头学习,忽感一阵肚子隐隐发沉、难受,她顿时明白了要发生什么。还是那次她凑礼拜六学校放假时,她步行三十多里回到家,父母见女儿照往例回来了,做了一顿好吃的。待到夜里,她忽然感觉就像要尿床一样,她也感到肚子一阵莫名的痛。父亲拉亮电灯,见劳美满手鲜血,一惊异刚要责问女儿,母亲忙把父亲推了出去。劳美惊慌失措,问母亲怎么回事,母亲边掀开被窝,边从旁拿过卫生纸,帮女儿侍弄并细心地解说这是女人的特殊待遇,自然规律生理现象。劳美倒吸一口凉气,并如释重负地叹了声,又无知地问母亲,说:“咱女人家每月都有这个……男的有吗。”母亲“噗呲”一声笑了,用手指头戳了下劳美的眉头,笑道:“俺的一个傻妮子呦,憨不?说这话露了拼味了,要是天下的男人都和咱女人一个样,那成什么世道了,憨妮呀,俺的小美憨妮。”劳美咯咯笑了。
一天课间。劳美去蹲厕所,忽然感觉不大对劲,她顺着一种不正经的,里面夹杂着不怀好意的坏笑声望去,只见厕墙上有一个圆洞,洞眼里似乎隐藏着一个人的眼睛,这只贪婪色迷的眼睛,并伴有一种亵渎无耻的声音:“女人的,女人的……”劳美顿时羞涩、愧疚而又火冒三丈,一下子站起,一手拎着还没来得及系上的腰带,就对着墙洞破口大骂,墙外也传来了回骂,这种回骂夹杂着流氓、淫秽、羞辱而又快意的成分,回骂声中一个劲的:“噢、噢,恁娘那个,恁娘那个……哈哈”劳美简直无地自容,羞愧难当,又羞又恼又气,但终究是个女人,又是难以启齿的事。越骂墙外面越来劲,越说难听的话,待骂了几个回合后,劳美显得有气无力败下阵来,她羞愧难当,当即双手捂脸,屈囊得呜呜地哭了起来,也忘记了上课的时间。
这次在厕所受辱,成了劳美生活前途的羁绊,导致她从此无心在校学习。正巧是礼拜六,她背着书包无精打采地往回走,刚出校大门,忽然嚎唠一声,就见那个给她心理造成了沉重负担,压力过大的,似傻非傻的露出一排残缺不齐的大门牙,咧着瓢碴子大嘴的人,冲劳美肆无忌惮,口无遮拦地,大声叫着在厕所墙外同样羞辱她的龌龊的话。这个臭男人的话,也当即引来同学们异样的眼光,有的露出同情的光芒,有的露出异样的眼神,还有的用好奇的,小心而谨慎的眼光打量着劳美,似乎要看透穿越劳美的身体,寻找她的神秘。劳美顿觉束手无措,身陷困境,面对更多人对待自己就像是星外来人似的,那神秘而又异常的眼光,她无助极了。
劳美回到家病了一场,从此她就辍学在家。但没几日她便恢复了少女的青春元气,丢掉了不愉快,闲得成天无所事事,除了在家帮母亲做饭外,她就像个野小子到处转,走东家串西家,再不然就叫上因钱而上不起学的王凤。王凤比劳美大两岁,姐妹俩结伴而行。有一次王凤和劳美竟然顺着三二七国道,步行去了沂蒙山区看风景,结果在沂蒙山区的腹地而迷了路。多亏在此拉练战备的部队发现了,问缘由,王凤和劳美因迷路而伤心呜咽,抹擦着泪向部队诉说了经过。正巧,部队拉练完毕往回撤,相关领导派人把劳美和王凤开车送了回来。为此,王凤的父母还蛮不讲理,找到劳美的父母大吵起来,说是劳美这个野小子把王凤给带坏了,要不是遇到好心的部队,还不知会叫人把王凤给拐跑了。劳美父母也反驳说,王凤比俺家劳美还大几岁,论心眼儿也比劳美多,怎么就会是俺家劳美把王凤给带坏了呢。双方父母都像牛护犊子一样,各自护着自家的闺女,两家互不相让各说各的,各争各的理。引来了乡人们的围观,大伙相劝无果,双方父母仍我行我素,继续为各自的女儿争理,最后双方父母竟闹到了大队部。正巧村大队长在公社开会时喝的满身酒气,见劳美父母和王凤父母在大队部闹开了,便一怒,喷着酒气大声训斥,由于张大了嘴,以至于大队长庆芝,前年在公社相家镶牙铺刚镶的“大金牙”,给一口喷了出来,待庆芝尴尬地从地上拾起“大金牙”用水冲洗完,再往口里按嵌上时,回过头来,刚想训斥劳美和王凤父母,却不见了双方父母的身影,庆芝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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