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贾振涛 ‖ 观德门——第五张 聂成枝嫁人
五 聂成枝嫁人
第二天早晨,袁向荣像往常一样准备起床做饭,一睁眼,忽然觉得恶心难受,非常想吐,赶紧用手捂住嘴,结果只是干咳了几下,吐了两口酸水。聂成森一看媳妇病了,吓得赶紧穿上衣服就向大队卫生所跑去,媳妇冲着他喊了好几声都没听到。
十几分钟后,聂成森就把卫生所的刘医生拉来了,刘医生是卫生所所长,也是村里医术最高的女医生,她向袁向荣问了问情况,用听诊器听了听袁向荣的胸部和腹部,又用手摸了摸,接着就笑了,对着袁向荣说:“你这是好事,恭喜你!”
“啥是好事?刘医生,她真的没事?”聂成森傻乎乎地问。
“你要当爹了,傻小子!”刘医生边收听诊器边对聂成森说。
“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太好了,没骗我吧?刘医生!”聂成森高兴的像个孩子,竟然跳了起来,袁向荣在一旁看着害羞地笑了。
家里的动静自然也引来了聂成枝和聂成林,当姐弟俩听到这个好消息后,也都激动地抱着哥哥跳了起来。
送走刘医生,聂成森立刻召开家庭会议:“聂成枝和聂成林你俩给我听好了,你们的嫂子怀孕了,是咱家的大功臣,从今往后,你们嫂子在咱家要享受最高级待遇,原先洗衣做饭的活,以后成枝要接过来,至于打水扫地那些小活就由成林承包吧。我呢,就专门负责照顾你们嫂子,怎么样?”
聂成枝和聂成林都表示同意,天真的聂成林还不忘问一句:“将来我娶了媳妇是不是也这样?”他这一问,刚刚憋得已经不咳嗽的袁向荣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突然出现的喜讯,让聂成森和袁向荣的精力也就不放在聂成枝身上了,把给聂成枝介绍对象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聂成枝呢,也记得哥哥嘱咐她的话,尽量和刘土地保持一些距离,村里再也没有出现聂成枝和刘土地的风言风语,这样风平浪静地过去了一年。
经过一年多的朝夕相处,聂成枝和刘土地虽然刻意保持距离,但是他们还是互相了解了对方。在聂成枝眼中,刘土地唯一的缺点就是个头有些矮,甚至还不如自己高一点,但他心地善良,聪明上进,吃苦耐劳,更重要的是他会体贴关心自己,不知不觉中,刘土地在她心中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在刘土地眼中,聂成枝勤劳能干,活泼可爱,敢说敢做,正是自己喜欢的那一类女孩,自然是满心的喜欢。只是碍于面子,又不想看街上人冷冷的眼光,他们没有勇气捅破那层窗户纸,把对彼此的喜欢都藏在了心里。
聂成森的儿子一百天了,长得白白胖胖,看上去很结实,极像聂成森小时候的样子。自从有了儿子,聂成森更是疼爱妻子,再也不让袁向荣做任何家务,只让她负责照看孩子。聂成森希望儿子能平安长大,便给儿子取名叫聂平安。小平安过“百日”这天,聂成森在家摆了两桌酒席,特地邀请周围的邻居们一起来庆贺。
前面的吕家二婶子和三婶子、东边的王家大娘,后面的本家大嫂子,西边的魏家嫂子,四周的邻居一个不落,都来聂成森家,为小平安庆百日生。大家都夸小平安长得可爱,长得英俊,将来肯定会是一个干大事的孩子。聂成森两口子听了,高兴地一天都合不拢嘴。
家里多了一个孩子,便增添了一分热闹。聂成森只要有空,就会跑回家逗一会儿子。聂成枝和聂成林没事的时候也会尽量不出门,在家忙家务,帮嫂子带孩子。吕家的三婶子平时闲得无聊,几乎天天都来找袁向荣聊天。
转眼又过去三个月,进入了麦收季节。今年风调雨顺,淹没庄的麦子长势喜人,丰收在望。大队长决定将砖场暂时停产半个月,把所有的壮劳力都分配到收麦子第一线,每人还发了一把崭新的镰刀和一顶高粱篾草帽。聂成森随着大家一起加入到田间收麦子的队伍。
虽然麦收紧张,聂成森依然不让媳妇下地干活,让她在家照看孩子。
麦收第二天,袁向荣刚把儿子哄睡,正准备洗洗衣服,忽然听到自己家门口响起一阵阵杂乱的声音。刚要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王解放推开门跑了进来。
“不好了,嫂子,成森哥从马车上摔下来了。”
“什么?摔得怎么样?”袁向荣吓得有些发抖。
“刚从公社医院里抬回来,医生说有一条腿摔断了。”
正说着,四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用生产队的竹梯子做成了一个简单的担架,小心地把聂成森抬进屋子。随着一块来的还有刘医生和队长。
刘医生边安慰边告诉袁向荣,聂成森摔断的右腿,在公社医院里已经接好了,休养半年就应该没什么大碍。稍微让人担心的是,聂成森落地的时候,头部先摔到地上,受到地面猛烈撞击,可能会有轻微脑震荡,暂时还会昏迷一会,不过很快就能醒过来,醒来的时候可能会有短时间的失忆,也可能是间歇性的失忆。医生已经开好了药,等聂成森醒来后,把药给他吃了,应该会很快好起来的。
队长看着袁向荣,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对她说:“今天这事弄得,怎么会这样?说啥都晚了,你好好照顾成森吧,家里有什么困难,就去找我,我会想办法解决的。他的这种情况属于工伤,我已经向大队书记汇报了,按照大队的规定,工伤治疗期间每天可以享受五个工分的补助。成森在公社医院里的医药费,队里已经结算完了,如果以后看病再花钱,我们再商量。”
送走刘医生和队长,惊恐不安的袁向荣稍微安定了一些,她紧紧盯着丈夫看,聂成森像安静地睡着了一样,手臂和胳膊肘擦破了好多皮,上面还散发着消毒水的气味,伤口深的地方不断渗着血水。早上穿的裤子,左腿好好的,可能是刚才在医院里为了接骨方便,医生用剪刀把右裤腿剪开了,翻过来卷到膝盖以上,膝盖以下用白白的纱布裹了厚厚的一层。袁向荣知道这是为了护腿,里面打上了厚厚的石膏板。聂成枝和聂成林听说哥哥从马车上摔下来,都赶紧放下手中的活,急冲冲跑回家,看看哥哥伤得怎么样。
今天一大早,聂成森被队长分配去田里拉刚割倒的麦子,前两车很顺利,拉第三趟的时候,几个一起劳动的人建议说,可以再多装一些,一上午下来,最少能少跑一趟。马车上就装了更多的麦子,高高的像一座小山丘(聂成森赶的马车,说是马车,其实是牛车,当生产队的马不够用的时候,就会把一头大蒙古牛套上驾辕,让它拉车,这头牛力气很大,性子也烈,不太好驾驭)。聂成森平时没怎么赶过马车,也没什么经验,到村口时,路上迎面遇到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人。有经验的赶车人会立刻下车用东西遮住牛的眼睛,聂成森不知道这些,赶着牛继续前进,结果牛被红衣服晃了眼,受到刺激,撒开四蹄狂奔起来,马车很快被牛拉进路边水沟里,倾侧了半边,一大车麦子淌了一片。一块坐在马车上的三个年轻人,那两个甩出去摔到在散落一地的麦杆上,毫发无损,只有聂成森头碰到硬硬的路面,右腿磕在一块石头上,一下子摔昏过去。
天快黑的时候,聂成森醒了,感觉头疼得厉害,伴随着阵阵发晕,用手一摸自己的脑袋,疼得更厉害,想挣扎着坐起来,右腿木木的,根本不听使唤,稍微一动钻心地疼。
聂成枝正坐在床边盯着哥哥,看到哥哥醒了,立刻喊来嫂子和弟弟。聂成森看着大家有些发愣,问这是怎么回事,自己的腿怎么了,根本不记得上午发生的事。袁向荣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聂成森还是没有一点印象。刘医生说的话应验了,聂成森真的失忆了。袁向荣按照刘医生的嘱咐,给他吃了药。聂成森很快镇定下来,感觉头没那么疼了,对于摔伤的事,还是一点都不记得。
第二天,聂成森的记忆还是时断时续,头疼得依然很厉害,眼睛看东西也有些模糊,昏昏沉沉的。袁向荣很是担心,喊来聂成枝商量。聂成枝想了想说:“哥哥摔得可能比想象中的更严重,应该再去大医院看看。我找大队长汇报一下,开着拖拉机把哥哥拉到公社医院,让公社医院医生再好好检查一下,听听医生的建议再决定吧。”
“行,那你赶紧去吧。”袁向荣此时也没了主意,聂成枝说什么就听什么。
聂成枝很快开着拖拉机停在家门口,同行的还有刘土地和另外一个小伙子,两个人帮着聂成枝把聂成森扶上拖拉机,直奔公社医院。
公社医院的院长陈济民是大队长的高中同学,他早就接到了大队长打过去的电话,对此他很重视,带着两个有经验的医生亲自为聂成森重新做了一次检查。三个人商量了一阵,陈院长对聂成枝说:“你哥哥的腿应该没什么问题,头部摔得可能有些麻烦,不仅仅有些脑震荡,我们怀疑,脑部一条小血管可能有些破裂,造成了出血现象,血块挤压了神经,导致患者产生了剧烈头疼和短暂性失忆的情况。至于是不是这种情况,还需要进一步确诊。由于我们医院医疗条件太差,没有像样的设备,目前无法进一步诊断。我建议你们直接去省城医院,那儿设备先进,医生医术高明,治疗这种病应该没问题。你们去大队开个介绍信,我呢也给你们写一个证明,带着这两个证明就可以直接去省城医院,不过医疗费可能会很高,我估算了一下,应该不会低于五百元。你们赶紧回家准备一下,越快越好,这种病不能拖过三天,拖得时间长了,人就会瘫痪,甚至有生命危险。”
听了陈院长的话,聂成枝只得先把哥哥拉回家,同嫂子商量给哥哥治病的事。去省城医院太远了,再开拖拉机肯定不行,需要坐火车去,来来回回可能会持续好多天,小平安太小,需要喝奶,袁向荣肯定不能去。聂成林虽然十五岁了,还没出过远门,叫他陪同,袁向荣也不放心,最后只能辛苦聂成枝。解决了陪人的问题,还需要解决钱的问题,袁向荣把家里的钱都放在一块数了数,一共才有七十八块六毛。无奈,袁向荣去找队长,队长很为难,他也真的为聂成森担心,可是队里实在也没有多少钱,他把村里的会计喊过来,会计告诉他村里也只有二百三十几块钱,队长最后咬了咬牙,还是给了袁向荣二百元钱。看到这种情况,袁向荣实在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带着队长给的二百元钱回家了。
加上家里的七十多块钱,还有近一半的钱没有着落,急得袁向荣和聂成枝掉起眼泪。
邻居们听说聂成森要去省城医院看病,都纷纷带点钱来看看情况,有的带来两块钱,有的带来五块……一下午居然也凑了四十多块钱。
就在袁向荣还在为聂成森的医疗费发愁的时候,高佑兰悄悄拉过袁向荣神秘地说:“我有个办法能解决聂成森的医疗费问题,给你商量一下。”
高佑兰的话仿佛让袁向荣在黑夜里看到曙光,发现了救星一样,拉住高佑兰说:“三婶子,您快说,只要能凑够治病的钱,倾家荡产我都愿意。”
高佑兰看着聂成枝给袁向荣使了个眼色,袁向荣瞬间明白了,拉着高佑兰进了里屋。
“看你说的多严重,哪里用什么倾家荡产呀?我娘家有个侄子,今年二十八岁,刚从东北回来,还没娶媳妇呢。他在东北林场工作了七八年,就在前一阵子,他用斧头砍楔子的时候,木头一打滚,一下子砍到左手上,把左手的一个手指头砍掉了,送到医院也没能接上。林场一下子给了他一千块钱的赔偿,让他带着钱回老家。我问他愿意不愿意帮忙,他当即表示愿意拿出三百块钱给聂成森治病,条件是让聂成枝嫁给他。前一阵子,你不是还张罗着给成枝介绍个对象吗?”
袁向荣听了高佑兰的话,心里既有些高兴,又有些担忧:“缺了一个手指头,那不成残废了吗?成枝是看不上的。”
“虽然少了一根手指头,也不算多大毛病吧?再说人家有钱呀,也有本事呀,咱们村的女孩不都希望找个能闯东北的男人吗?你想,咱们小户人家拼命劳动几年才能挣到三百块钱?他说了,只要成枝嫁给他,他再花几百块钱盖一处大宅子,把剩下的几百块钱都交给成枝,让她过有钱人的日子,这也不算委屈她吧?我提醒你一下,人家那儿提媒的排着好多个呢,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说不定人家还不乐意呢。”
“婶子说的有道理,只是这事我一个人也不能做主,我得和他们兄妹俩商量商量,听听他们的意思,两天之内我给您个准信。”
“行,咱可说好了,就两天的时间。这样的好事,打着灯笼都难找。”高佑兰说着提醒的话离开了聂成森家。
聂成森一直昏昏沉沉的,很嗜睡,有时候怎么叫都叫不醒,同他商量聂成枝的事,他也没心思讨论这个话题,还可能会影响病情,不如直接试探一下聂成枝的想法,袁向荣心里想。
袁向荣把聂成枝叫到里屋,突然间哭起来,弄得聂成枝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妹妹,你说你哥哥这十多年里过得怎么样?他对你和成林怎么样?”
“嫂子怎么突然间问起这些?我们的爹娘死得早,为了这个家,哥哥十岁的时候就开始独立挑起了家庭重担,如果没有哥哥,我和弟弟也不可能活到现在,在我们心中哥哥就像爹一样重要。这十几年里,哥哥什么苦都吃尽了,我和成林一辈子都不能忘记。”
“你哥哥现在有困难了,算我替你哥求你,救救你哥吧!”
“嫂子不要用求字,为了哥哥,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不会说半个不字。”
“妹妹说话算数吗?不会骗嫂子吧。”
“我聂成枝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只要能给哥哥治病,上刀山下油锅我都愿意。”
“妹妹说重了,嫂子怎么舍得让你上刀山下油锅呢,妹妹今年二十四岁了,正是找对象的最好年龄。吕家三婶子正好有一个侄子,今年二十八岁,还没有对象,给你介绍一下,你觉得怎样?”
聂成枝猛然吃了一惊,从心底就没想到相处的像姐妹一样的嫂子会提出这样的问题,突然间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预先设置的圈套,难怪刚才高佑兰和她瞎嘀咕,跑到里屋原来是密谋这件事。聂成枝知道高佑兰有个侄子在东北一个林场上班,但从没见过,模模糊糊听别人说过人品不太好。
“嫂子,别的都可以答应,这件事我还要考虑考虑,毕竟我也没见过她家的侄子。”聂成枝没好意思直接拒绝,怕嫂子伤心。
“妹妹,说心里话,嫂子不该干涉你的幸福,我也听说你和刘土地关系不错,如果不是你哥哥病了,嫂子坚决站在你这边,支持你。但是刘土地他家穷呀,还有一个瘫痪在床的老爹,真嫁给了他,会遭半辈子罪的。咱们都是女人,谁不想找个衣食无忧的男人过日子?三婶子家的侄子,听说人长得高大英俊,也很有钱,还闯过东北,咱村很多女孩不都盼着能找一个闯东北的男人吗?我看着条件不错,才答应介绍给你。三婶子也说了,只要你答应了这事,他侄子立刻就拿出三百块钱给你哥治病,三百块钱顶得上咱们这些老百姓好几年的收入呀,像你哥这么能干,去年一年才挣了不到八十块钱。嫂子也没什么本事,咱们也没有有钱的亲戚,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想到这不是法子的法子。”
听着嫂子的话,聂成枝只是默默流泪,尽管心里十二分不情愿,但她也无力反驳嫂子。小时候,哥哥领着自己,抱着弟弟四处讨饭,有一次为了保护自己,还被地主家的狗给咬伤了,这些情景不断涌现。自己很喜欢刘土地,可是哥哥现在更需要救命的钱呀,能眼睁睁地看着哥哥没钱治病吗?如果哥哥有个三长两短,即使嫁给了刘土地,能心安理得吗?如果自己和哥哥互换一下,换成是自己需要治病,哥哥肯定会毫不犹豫的。
看着聂成枝只流泪不说话,袁向荣猜到她心里还在犹豫,突然间跪到面前:“妹妹,救救你哥吧!如果将来真的委屈了妹妹,我和你哥一定做牛做马来报答你!”
聂成枝万万没想到嫂子会跪在自己面前,吓得赶紧扶起嫂子,哭着说:“只要哥哥能好起来,我一切都听嫂子的。”
看到聂成枝答应了自己提出的要求,袁向荣心里一阵窃喜,嘴角一丝微动后,立刻又恢复了满脸的愁容,勉强挤出来两滴泪:“你真是你哥哥的好妹妹,我会永远记着你的这份恩情。”说完撇下在一旁流泪的聂成枝,往高佑兰家跑去了。
聂成枝此时感觉天雾蒙蒙的,看什么都不清楚,心仿佛是被刀子狠狠戳了一下,血不断往外涌。刘土地的音容笑貌,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自己与哥哥弟弟一起相依为命的日子却十分的清楚。此时,她多么想伏在刘土地的肩上大哭一场,她知道这只能是妄想,一切想法都是多余的。她不敢再继续往下想,答应嫂子是自己此时唯一的选择,定了定神,稳了一下情绪,又去照看哥哥了。
一个小时后,袁向荣从高佑兰家喜滋滋地回来了,看到聂成枝正在逗小平安玩,赶忙凑过去,对着儿子说:“咱们的小平安要有姑父了,可以为姑姑抱鸡了(圣城一带的风俗,当女孩子出嫁的时候,娘家一定要陪送一只下蛋的母鸡,让弟弟或侄儿抱着,讨个吉利)。妹妹,我已经和三婶子商量好了,明天正好是五月初八,好日子,她会让娘家侄儿明日过来,你们见个面,也算是把婚事定下来。咱们也准备一下你哥哥去省城医院的事,这样两不耽误,还能让你哥哥添个喜头,是好事。”
“那就一切由嫂子安排吧,我听嫂子的。”事已至此,聂成枝知道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她也不想再去考虑这些问题。自己无法选择的事情,那就听天由命吧!
第二天一大早,聂成枝早早起来,为哥哥去医院做准备。其实这一夜对聂成枝来说是最漫长的一夜,自己家坎坷的经历,与刘土地相处的快乐时光,在脑海中来回切换。枕头湿了一次又一次后,天就亮了。
袁向荣也早早起了床,今天的袁向荣对着镜子已经打扮了好一阵子,用聂成森给她买的雪花膏抹了两遍脸,还把夹在书本里的一小张红纸放在嘴里,用两张嘴唇使劲压了压。
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袁向荣听到敲门声,赶紧跑出去开门。
敲门的正是高佑兰,身后跟着一个男的,推着一辆崭新的金鹿牌自行车,车把挂着一只黑提包。这男人约摸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高高的个子,一身新做的中山装,还算合身,脚上穿着一双黑亮的皮鞋,头上梳着三七分头,不倒翁似的脸上那一双小眼睛格外显眼,嘴唇上一丛黑黑的胡子,遮不住修补过的痕迹,这人小时候肯定是兔唇。他双手扶着车把,一眼就能明显看出左手缺少了食指,不用猜,他一定是高佑兰所说的侄子。
“三婶子,快进来吧,这位是……”
“这是我大侄子高士信,奥,信儿,快叫嫂子,这是聂成枝的嫂子。”
“嫂子好。”高士信对着袁向荣重重点点头,叫了一声。
“聂成枝,来客人了,快点出来迎一下。”高佑兰跨进门槛就大声喊。
聂成枝本想躲起来,不想和他们说话,高佑兰这一声喊,就不好意思躲了,只好硬着头皮走出来。看到高佑兰,心里立刻感觉到不舒服,再看看她身后推自行车的男人,聂成枝的第一感觉是“贼眉鼠眼”这四个字。
“聂成枝,快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侄子高士信,刚从东北回来的,长得多英俊。信儿,这就是聂成枝,多水灵的大姑娘。好般配的一对呀!”说着向高士信使了个眼色。
高士信放好自行车,从黑提包里拿出一个叠的方方正正的红手帕,上面放着一沓大团结的钞票,钞票上面又放了一瓶雪花膏。
高士信双手捧进屋里,看着袁向荣说:“嫂子,由于时间匆忙,我也没买什么东西,这点东西就是我给聂成枝买的一点小礼物,还希望她能收下。”
“妹妹,快来接过去呀,客人进了家门,咱不能失了礼不是?”袁向荣催促道。
“接呀,成枝,接过去,咱们可就成一家人了。”高佑兰也说。
聂成枝眼望着面前的这个男人,脑海里总是闪现一些说不出口的贬义词,什么獐头鼠目,什么猥琐粗鄙,什么龌龊癞蛤蟆,一一从聂成枝大脑里闪过,她怎么也搜索不到一个褒义词来形容他,甚至都不想正眼去看他。看着高士信托着的手僵在那儿,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妹妹,害羞啥,快接呀。”为缓解尴尬,袁向荣又一次催促。
聂成枝很不情愿地伸出右手,去接高士信手中的东西,不知道是高士信不小心还是故意的,他的右手轻轻碰了一下聂成枝的手指,聂成枝的厌恶感迅速加剧,立刻抽回了伸出去的手,手帕、钱随之散落在地上,那瓶雪花膏也啪的一声,摔成四五瓣,雪花膏飞溅了一地。
“碎碎(岁岁)平安,岁岁平安,好兆头,”高佑兰赶紧解围说,“雪花膏摔倒了地上,这叫好事落地,看来老天爷都认为这是一桩好姻缘。”
袁向荣赶紧走过来,捡起地上散落的钱和手帕,随手塞到聂成枝手里,“这是妹夫给妹妹的见面礼,要好好珍惜呦。”
本来高士信手足无措,极其尴尬地站在那儿,听到袁向荣直接称呼自己为“妹夫”,继而高兴起来,说话也有了底气:“聂成枝将来嫁给了我,我一定会好好待她,把钱都交给她。对了,嫂子,第一次来,你看我也不知道该给你买点什么,这二十块钱,你就拿着给侄儿买点东西吧。”
“第一次见面哪能要妹夫的钱,这多不合适。”袁向荣还是半推半就接过,放进自己的裤兜里。
刘土地听说聂成森要去省城医院,赶过来准备帮帮聂成枝,看见高佑兰和一个陌生男子呆在聂成枝家里,很是纳闷,还没来得及和袁向荣打招呼,袁向荣先开口了:“土地兄弟来了,你来得正好,我正想让你帮忙参谋一下,这位是给成枝介绍的对象,你看长得多英俊,个子也比你高一头,你帮着把把关,怎么样?”
“我和聂成枝成亲戚了,这是我娘家的侄子,刚从东北回来,准备盖一处大房子,迎娶聂成枝。这不,那辆新洋车(自行车)就是他的,现在有几个年轻人能买得起?”高佑兰向刘土地炫耀着。
刘土地虽然没有和聂成枝捅破那层窗户纸,但他心里能感觉到聂成枝对他的热情,他没理会她俩的话,只是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聂成枝。聂成枝不敢正视刘土地,赶紧转过脸去,背对着他,泪水顺着脸颊“啪啪”落下来,一句话没说捂着脸跑进里屋。
“土地呀,如果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有成枝的对象在这儿,能忙得过来,不再麻烦外人了。”袁向荣故意把外人两个字说的很重,分明是在下逐客令。
看到聂成枝伤心地跑进里屋,刘土地看明白了一切,心中纵有千言万语,此时也觉得无话可说,只能把满腔痛苦压在心底。听到袁向荣的逐客令,感觉自己现在留在这儿,确实有点不合时宜。“那我走了,希望成森哥能尽快好起来。”他也把声音故意提高了一些,这句话是说给袁向荣听的,更是说给里屋的聂成枝听的。
刘土地走后,聂成枝红着脸走出里屋,硬着头皮机械跟随着嫂子完成了订婚仪式。在高佑兰的见证下,聂成枝和高士信互换了手绢作为定情信物,袁向荣也做了两碗面条,每碗卧了六个荷包蛋,让高佑兰和高士信吃下。
袁向荣没想到聂成枝这么配合自己,原先以为她会使些小性子,到时候怎样劝说怎样卖惨的话都盘算好了,最终也没用上,不过目的达到了,钱到手了,明天就可以给聂成森看病去了。高佑兰带着高士信刚一离开,她就迫不及待和聂成枝商量明天怎么去省城医院。
十六岁的聂成林,知道哥哥要去省城医院,本来也闹着和姐姐一块去陪哥哥,袁向荣表面是担心都去了家里会忙不过来,实际上担心去的人多花钱肯定也多,聂成林傻啦吧唧,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就没有同意。聂成林只好请了半天假,在家里帮帮忙。他虽然还不能完全看明白家里发生的事,但能明显看出姐姐的不高兴,内心自然有些难受,转脸看到嫂子那股胜利般的高兴劲,心里更觉得不是滋味。
第二天一大早,袁向荣和聂成枝把去医院需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一起扶着聂成森上了家里的小平板车。聂成林帮着姐姐拉着哥哥正要出门,高士信又骑着自行车赶来了。
昨天高佑兰嘱咐侄子要有点眼力劲,聂成枝送哥哥去医院的时候要过来好好表现自己。他记在了心里,今天早早就过来了。袁向荣脸上乐成了花,当着聂成枝的面一个劲夸他想得周到,会体贴人。
高士信想极力表现自己,自告奋勇直接把小平板车的两个车把一左一右捆在自行车的后货架上,告诉聂成枝自己可以蹬着自行车拉着平板车把聂成森送到火车站。聂成森迷迷糊糊的,昨晚也听袁向荣说了这件事,妹妹本人也同意了,也就不再说什么。由于哥哥需要搀扶,没办法,聂成枝很不情愿地坐了上去。聂成林也想跟着去,被袁向荣拦了下来。
高士信把聂成森兄妹送到狼窝火车站,花两块钱买了一包点心送给聂成枝。当着哥哥的面,聂成枝没有拒绝,勉强收下了,等哥哥转脸不注意的时候又扔给了高士信,然后扶着一瘸一拐的聂成森头也不回走向了火车。高士信觉察出聂成枝不喜欢自己,咬咬牙从地上捡起点心,拍了拍土,自言自语道:“不要拉倒,给脸还不要呢,这样正好,我带回去给你侄子,不用再花钱买了。”说着骑上自行车拖着小板车返回淹没庄。
袁向荣看到事情办得如此顺利,又看见高士信为儿子买来点心,高兴地要留他吃饭。高佑兰觉得聂成森兄妹都不在家,留下来吃饭不太合适,就喊着侄子,叫上袁向荣抱着小平安一起去她家吃饭。
三个小时后,聂成枝带着哥哥到了省城,花了两角钱在车站雇了一辆脚蹬三轮车,把他们送到医院。凭着大队书记和陈济民院长开的介绍信,省城医院很快给聂成森做了全面细致的检查,检查的结果和陈济民估计的一样,聂成森脑部确实有一条小血管出现破裂现象,溢出了一些血凝成血块,压迫了神经,幸好不是很严重,只要住上一周院,很快就能康复。聂成枝赶紧忙着办理住院手续,刚走出病房,眼前立刻闪出一个熟悉的背影。
那人正是刘土地,原来他一直担心聂成枝一个人忙不过来,又不好意思露面,决定偷偷跟随着他们,等需要帮忙的时候再现身。他先于聂成枝赶到火车站,买了同一车次的火车票,一路跟到省城医院。
聂成枝看到刘土地,心里既是惊喜,又是恐慌。装作没有看到他,低着头绕过去。
“树枝,”刘土地一把拉住聂成枝,“我理解你的难处,今天我来,就是想帮着你把成森哥安顿好,下午我再赶紧回去照顾我爹,顺便我也能把这儿的情况告诉成林,让他放心。”
聂成枝被刘土地拉得一步也不能动,心里的委屈和痛苦一股脑地涌上心头,再也忍不住,趴在刘土地的肩膀上,呜呜哭起来。来来往往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经过他们身边时都躲得远远地看。
刘土地帮着聂成枝把住院的手续办理好,又帮着买了一些生活日用品,临走时递给聂成枝一个小信封,当然这一切都没让聂成森看到。
看着刘土地越走越远的背影,聂成枝打开了信封,里面有一张小纸条,写了短短的几句话:树枝,今生我只能陪伴;来世,我们生死相依。里面的二十块钱,留着给成森哥买点吃的吧!希望能看到你幸福!聂成枝握着手里的纸条,眼泪又瞬间流下来。
经过医生一个星期的精心治疗,聂成森头部的病彻底好了,完全恢复了正常。他不断梳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又向妹妹问了问具体情况,他大体明白了。
第八天,医生检查后说一切恢复正常,可以出院了。聂成枝高兴地跑到邮局用公用电话打给大队书记,让他转告袁向荣聂成森出院的消息。自己仍旧雇了一辆三轮车,把他们兄妹俩送到火车站。聂成枝买好回家的火车票,扶着哥哥登上了回家的火车。
平时聂成枝和哥哥在一起的时候,总会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今日一路上聂成枝都不怎么说话。聂成森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明白是自己连累了妹妹,心里充满了愧疚。“枝儿,哥不想看见你受委屈的样子,当年咱娘离开的时候,我答应过她,要好好照顾你和林儿,现在你却为了我,让你嫁一个你不喜欢的人,哥心里过意不去,心里也不是滋味。要不我们回家就把亲事退了,欠高士信的钱,等哥好了后,就是拼死拼活干活,也要把钱还上他,然后哥再托人给你介绍一个好人家。”
“你说啥呢?我已经答应了,咱们聂家人说话算数,不能让别人戳脊梁骨。再说了,哥哥为咱这个家付出了那么多,我也该为你付出一次。嫁给高士信,他的条件虽不是很好,但他家里有钱,妹妹也不算是委屈。”聂成枝违心安慰着哥哥。
聂成森听妹妹这样说,确实除了这条路外,也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不再说什么了。
下了火车,聂成枝扶着哥哥老远就看见聂成林和袁向荣,拉着家里的那辆平板车在车站出口处等着他们呢。看着聂成森完全清醒了,大家都很高兴。聂成林就像一匹小马,蹦蹦跳跳地拉着哥哥往家跑,后面跟着的聂成枝和袁向荣不放心地一个劲地喊:“慢点,慢点……”
邻居们听说聂成森治好病回来了,都来看望。队长和刘医生也过来看看情况,看到聂成森的意识和以前一样,都放心了。临走时,队长握住聂成森的手说:“好好养病,别着急,养病期间还是每天照顾五个工分,等你腿伤好了,再回窑场干活吧,赵师傅向我打听你好几次了。”聂成枝心不在焉地盯着人群,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一闪就走开了,眼泪悄悄地又来了。
晚上,高佑兰拿了十个鸡蛋来看聂成森,“成森,你这下好了,婶子也就放心了,这几天,可把我和平安娘担心死了,成森是个大好人,好人就有好报,是不是这个理?”
“婶子为咱家操碎了心,平安他爹这一病,婶子真是着急,如果不是婶子想到的方法,咱们治病的钱还不知道往哪儿寻去呢?”袁向荣接过话题说。
聂成枝不想听她们的谈话,默默走开了。
聂成森看见妹妹走开了,刚想说几句话,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成枝今年二十四了吧,年龄不小了。咱们村王家的丫头,年龄比成枝还小两岁,孩子都满地跑了。这不成森的病也好了,咱们是不是该为成枝和高士信的婚事考虑考虑了?”
“婶子,我觉得还是再等等好,成枝这些年来为这个家没少出力,我想过段时间再攒点钱,给她置办一件像样的嫁妆,到年底再商量结婚这件事吧?”聂成森说。
袁向荣一听聂成森还想为妹妹置办嫁妆,心里有些紧张。为聂成森治病已经花尽了家里的所有的钱,还欠了邻居们不少的外债,如果再买像样的嫁妆,那家里还得借钱,生活会更困难,赶紧说:“这几年,成枝确实为这个家出了不少力,按理说,咱应该给成枝置办几件像样的嫁妆,那样风风光光嫁出去,都有面子。可是咱家这种情况谁都知道,实在拿不出多少钱来,成森的腿还没好,不能干活,小平安还小,也需要花钱。只怕咱们积攒上三年五载也没多少钱,为了一件嫁妆,咱不能让他们俩年轻人老是等着吧。这还不说,今天刘土地又来咱们家了,你是没看见,我可看见了,他进来看了一眼成枝就走了,婚事拖久了,说不好会夜长梦多。”
聂成森自从和袁向荣结婚后,就习惯让老婆拿主意,想一想袁向荣说的也是实情,就不再坚持推迟婚事了。
“我觉得婚事还是越快越好,那个刘土地真不是个好东西,天天想咱成枝的好事,我们必须尽快除掉他的幻想,让他死心。我看再过二十天就是六月初六了,我找人看过,那可是一个好日子,六六大顺,要不咱们就把婚期定在那一天?及早定下来,我也回娘家通知一下,让他们准备准备,把婚礼办得热热闹闹的。”
“要不就听婶子的吧,六月六确实是一个好日子,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们也能准备一下。”袁向荣附和着说。
“行,那就这么定了,以后咱们就是邻居加亲戚了,明天,我就把好消息给娘家送去。”高佑兰满意地离开了。
袁向荣叫过来聂成枝,把刚才他们商量好的事向她说了一遍,聂成枝心里木木的,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一切就听哥哥和嫂子的。”
二十天很快过去了,六月六这天一大早,高家迎亲的队伍就来了,四个壮汉抬着一把太师椅来接聂成枝,椅子铺上了红布,另外还有八个乐器手,一路上吹吹打打,很是热闹。为聂成枝置办嫁妆这事,聂成森就遵从了袁向荣的意思,为妹妹置办了四件嫁妆:一把镰刀,一把锄头,一把铁锹,一把镢头。又从自家鸡窝里挑了一只不怎么下蛋的母鸡作为陪嫁。袁向荣说这四件嫁妆好,能激励他们小两口积极劳动,将来肯定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大队长还特意送来了一面大玻璃镜子作为贺礼。聂成森腿脚不方便,一切就让媳妇忙里忙外。袁向荣从邻居中找了六个人,每人拿着一样,再加上自己、聂成林和小平安共十个人组成送亲的队伍,和迎亲队伍一起热热闹闹向高家出发了。
聂成枝面对着即将离开的家,说不上有多留恋,哥哥和嫂子在她心中越来越陌生,感觉在这个家好像是多余的。她机械地听着管事人的吩咐,穿上红色的嫁衣,脸上也搽了粉,用红纸搽了搽嘴唇,胸前戴上了一朵大红花,拜别了哥哥,拜别了邻居,坐上了迎亲的太师椅。此时的聂成枝用目光在人群中不断寻找,想再看看那个熟悉的身影,遗憾的是,直到走出村子,那个身影也没有出现。
高家所住的村子离淹没庄并不很远,只有五里多地,村子名叫狼窝。半个多小时后就到了,村头站着一大波看热闹的人。高士信还是穿着那身中山装,胸前戴着大红花,正得意地和众人开着玩笑:“今年我娶了媳妇,明年就能生个大头儿子,保证一年让她生一个。”
管事的人把送亲的一行都接进高家,大家簇拥着看高士信和聂成枝的结婚典礼。拜过高堂后,高士信的娘从大衣襟里掏出一个红包,对着聂成枝说:“进了高家门,你就是我高家的人了,咱高家是个大家族,做事都要讲究规矩,不能让人笑话。不管你以前怎么样,现在结婚了,你就要听男人的,男人让你干什么你就要干什么。”新中国成立了这么多年,高母还没忘记旧社会那一套,第一天就要给聂成枝立一个规矩(高佑兰也告诉过嫂子,聂成枝脾气倔,娶了她一定要给她立好规矩)。
聂成枝为了早点结束这烦人的仪式,什么事都点头答应。
拜堂、待客、敬酒等繁琐的仪式都过去后,天黑下来了,众人都吃饱喝足热闹完,纷纷离开了。高士信喝得醉醺醺的,摇摇晃晃地进了洞房。聂成枝本来对他就没什么好感,一见他喝成那样,就想躲一躲。高士信一看,想起聂成枝对她的不屑一顾,怒气瞬间上来了,高佑兰早就告诉过他,聂成枝和刘土地好,让他狠狠管住聂成枝。以前他还有点小心,今天已经进了洞房,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本性暴露无遗:“我告诉你,从今天起,你就是老子的女人了,我说什么就得听什么,我让你干什么就得干什么。”说着就上来脱聂成枝的衣服。
“我今天头有些疼,身子有点不舒服,要不明天吧?”聂成枝想尽量推迟一下时间。
“那哪行?你是我的老婆了,我说了算,就必须是今天,”说着疯狂把聂成枝按倒在床上,左手把聂成枝的双手按住,右手很快就把聂成枝的衣服脱光了,“今天老子先验验你是不是原装的。”聂成枝没有办法,只能一边流泪一边任凭他摆布。不一会儿,聂成枝头下的枕头已经湿透了。
- 上一篇:上一篇:「长篇小说连载」贾振涛 ‖ 观德门—— 第四章 家庭新成员
- 下一篇:下一篇:「长篇小说连载」贾振涛 ‖ 观德门——第六章 砖场初显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