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创作班位于市中心一栋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老建筑里，走廊墙上的荣誉榜已经泛黄。林静按照地址找到三楼办公室，门上贴着"教务处王主任"的名牌。

敲门后，一个五十岁左右、烫着卷发的女人抬起头：“有事？”

“我是云鹏的学生，”林静说，“想来了解他生前在这里授课的情况。”

王主任的表情立刻变得警惕：“云老师的事我们很遗憾，但那纯属个人行为，与学校无关。”

“我只是想知道，”林静坚持道，“为什么取消他的文学课？”

“招生不足呗，”王主任不耐烦地翻着文件，“现在的人想学的是投资理财、智能手机，谁还听那些阳春白雪？”

林静想起云鹏日记里的话：“王主任说我的课'太阴暗'，建议我讲些'积极向上的内容'。难道要我对着一群失去伴侣、被子女忽视的老人歌颂生活的美好？”

“他的课真的没人听吗？”林静问。

王主任嗤笑一声：“倒是有几个忠实粉丝，都是些怪人。有个老太太每节课都来，说云老师的课是她'唯一活下去的理由'。”她压低声音，“结果上个月跳河了，没死成，现在在精神病院。”

林静的心猛地一缩：“我能看看他的教室吗？”

“早改成股票班了，”王主任说，但还是递给她一把钥匙，“308，自己去看吧。不过他死后我们重新粉刷过，什么都没留下。”

308教室比想象中小，二十多张桌椅面向讲台。黑板擦得干干净净，墙上的宣传画是“股市K线图入门”。林静站在讲台上，想象云鹏最后一次在这里授课的样子——他是否已经决定要离开？是否在老人的眼神中寻找过挽留？

讲台抽屉里有一本被遗忘的签到册。林静翻到最后几页，云鹏的课确实只有五六个固定学员，但签到栏旁边有人用铅笔写着小字：“今天云老师讲到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苦难救赎'，李奶奶哭了。”“云老师咳嗽得很厉害，还是坚持讲完了卡夫卡。”

最后一课的备注是：“云老师今天异常平静，送了我一本《罪与罚》，说'活下去需要比死亡更大的勇气'。不明白什么意思。”

林静用手机拍下这些笔记。离开时，她在走廊遇到一位清洁工阿姨。

“你问云老师？”阿姨的眼睛亮起来，“好人啊！每次下课都帮我收拾教室。有次看见他在储物间偷偷吃药，还让我别说出去。”她压低声音，“后来王主任知道了，到处跟人说他'精神有问题'，怕影响学校形象。”

“为什么针对他？”

“听说是因为云老师拒绝了王主任介绍的赞助商，”阿姨撇撇嘴，“那人想借老年大学推销保健品，云老师说那是骗老人的。得罪人了呗。”

走出学校时，阳光刺得林静睁不开眼。她想起云鹏日记的最后一页：“所有人都说我想太多，太敏感。也许他们是对的。一个不合时宜的人，活该被时代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