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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张阿芳 ‖ 人鬼情未了——《连琐》

来源:本站    作者: 张阿芳    时间:2025-04-27      分享到:

    

    杨于畏移居到泗河畔,书房临近旷野,墙外多古墓,每到夜晚,白杨树哗哗作响,声似波涛。

    泗河岸边草丛中会偶尔窜出野兔,通体透明,迅疾奔向远方。

    对于这种小动物,杨于畏十分喜爱,这么胆小,让人有强烈的的保护欲。

    泗河岸西边,是青莲阁,还有金口坝,李杜在此话别,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

    杨甚感欣慰,远离俗不可耐的士人圈,他觉得这里贴近自然,舒心,惬意。

    黑夜,风雨如晦,松涛阵阵,萤火虫抵不过风雨,时而落在草叶上,时而落在衣裙上。

    他忽然听到有女子吟诗声:

    玄夜凄风却倒吹,流萤惹草复沾帷。

    声音很是哀楚。

    杨于畏推窗并未见到人,只见一条紫色的缎带遗落在荆棘从中,他捡了回来。

    第二天夜晚,又听到吟诗的声音,依旧不见人影。

    又一个夜晚,他听到吟诗声时,不由接了句:幽情苦绪何人见?翠袖单寒月上时。

    良久,他看到一个女子,娇怯,凝寒,若不胜衣,款款从荒草中来,杨大喜,拉女子入内。

    “你是何人,为何独自在此吟诗?”

    似一股寒霜,女子戚然作答:本是陇西人氏,十七岁得暴疾而亡,被葬在这泗河之滨,荒野之地,已二十余年矣。孤魂野鬼,远望故乡,抒幽偾之情,得君续诗,不胜感激。

    杨于畏见女子娇弱可怜,欲求一抱,女子说自己本是一堆枯骨,恐折人寿命,不忍心害杨。

    杨更加怜爱她。杨拿出紫色缎带,帮女子系在鞋上。

    女子翻看杨案上书籍,见有《连昌宫词》,随口吟道:我闻此语心骨悲,太平谁致乱者谁?

    女子说自己也喜欢白乐天《长恨歌》,蜀江水碧蜀山青,圣主朝朝暮暮情。

    杨喜女子聪敏可爱,腹有诗书,不似一般庸脂俗粉。 

     两人剪烛夜谈,犹如知己。

    此后,女子每听到杨于畏吟诗,不一会儿就会前来。抄诗吟诵,字迹端正秀丽,杨不禁刮目相看。

     女子还会下围棋,弹琵琶,教杨下棋。弹“蕉窗零雨”,声调凄楚。催人泪下。

    弹“晓苑莺声”,则让人心情舒畅。

    二人共吟李后主“江南江北旧家乡,三十年来梦一场。”不觉泣下。

    两人都喜欢元好问诗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两人相拥,泗河岸边,共赏月光。

    只是每看见天亮,女子就慌慌张张走掉。

    杨于畏爱抚地摸着女子的头发说:“人常说鬼气阴森,厉鬼可怕,可你怎么这么惹人垂怜,倒像一个仙女啊!”

    杨有好友王生,偶见杨书案上有抄录的李义山诗: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下面署名“连琐。”

    王生非要杨带他一见连琐。杨拗不过,只好和王生吟诗共待连琐。

    夜静,忽然传来吟诗声,王生情感单调,鲁莽直率,大声说:“这是什么诗,呜呜咽咽的,让人烦闷。”说完,还投以巨石。

    连琐惊恐,不再现身。

    杨深愤恨王生,他说,你哪知连琐曾经离乱,才作此哀音。

    杨还在期待连琐能再来。

    这样过了一个多月,杨已思念成疾,瘦到皮包骨头。

    一晚,女子忽然掀开帘子又来了,杨喜极而泣,抱住连琐,不让她离开。

    连琐也只是默默垂泪,杨再三询问,连琐才说:“在阴间,有一肮脏鬼役,逼我做他小妾,我是清白人家的后代,怎肯委身鬼差呢?”

    杨大怒,誓要同恶鬼拼命。他愤愤地说:“不想这阴间,也是这般强梁横行,人世同鬼蜮有什么不同呢?”

    连琐惨然一笑,说:“明天早点睡吧,梦中助我。”

    两人又重新和好了,一直谈到天亮。

    第二天,杨薄饮微醉,早早睡去。梦中果然见连琐递给自己一把佩刀,他和一赤帽青衣恶鬼缠斗,鬼捡起巨石击中杨的手腕,杨感到剧痛无比,已不能举刀。

    正危急时,王生赶来,一箭射去,结果了恶鬼性命。

    王生也很可爱,讪讪说自己可赎罪矣。

    连琐躲在一旁,战战兢兢,一句话也不说。王生看见桌上有一把小刀,一尺多长,金玉装饰,他把刀从匣中抽出一看,冷光四射,赞叹不已。

    此时,雄鸡高唱,天已亮了。杨就返回家中,翻墙而入,一下子摔倒在地。

    他看自己手腕,被巨石砸伤处已经红肿。

    中午,王生来了,告诉杨于畏,自己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射死了一个胁迫连琐的恶鬼。

    王生自觉有功,又央求杨让他见见连琐。

    是夜,连琐来了,他郑重道谢王生,又把刀赠与王生,说这是自己父亲出使粵西时,花一百两银子买的。父亲可怜她年幼死去,以刀殉葬。今感谢王生相助,愿赠于他。

    王生大喜。拜谢而去。

    杨于畏望着连琐,觉得她有情有义,知恩图报,对她更加钦佩爱恋。

    数月过去了,一夜,连琐看向杨,欲言又止。杨于畏抱着她询问,连琐的脸上泛起红晕,更加娇媚动人。

    连琐说:“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我长久以来,接受人的气息,人间烟火慰藉飘零白骨,现在只需一点精血,就可复生了。”

    杨大喜,说这是自己梦寐以求的。

    连琐又担忧说道:“只怕你会大病一场。”

    杨说:“我为了你,不惮赴汤蹈火,小病又算得了什么呢呢?”

    两人无限欢愉,杨还刺破手臂,让血滴入连琐脐中。

    连琐起身,殷殷叮嘱:“我不再来了,你记住,一百天后,寻我棺木挖坟。”

    过了十多天,杨大病,请医问药,又过了十多天才好。

    杨默默记着,到了一百天,他赶到泗河畔,傍晚,有两只青鸟叫的白杨树下,他挖开坟墓,棺木已朽,但连琐的面目依旧和活的一样。

    杨于畏把连琐背回家,喂些汤粥,半夜,连琐醒过来了,她对杨于畏说:“死了二十多年了,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杨于畏拥着她,无限温存地说:“我们俩的美梦才刚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