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田德翼 ‖ 老郑
老郑,其实并不老,今年还不到63岁。高中毕业后,上世纪八十年代在一个县级别的中型机械加工厂接班参加工作,那年才17岁。
参加工作之后,积极肯干,刻苦学习业务技术,学习机械制图和企业管理。同时,个人身上也遗传着老一代对于机械有着潜移默化的灵性。几年的功夫,就由班长晋升到副主任、主任。
当年的老郑被全厂称为小郑,有技术、有职务,又一表人才,自然成为了本厂女职工的白马王子,追求者不下一个加强班,同是接班的厂花晓娟比小郑小了两岁,自然成为了首选。两位家的老人又是本厂老职工,知根知底,厂办李主任出面当了个名誉红娘,两人高高兴兴的进入了婚姻殿堂,一年后,生了个漂亮的女娃娃。
八十年代末期,全国的工矿企业进入了鼎盛期,本厂的产品供不应求,各车间都会领到不少的奖金,奖金直接发到车间,车间主任的权力是很大的,奖金由车间主任全权分配。车间工人排着队的请主任喝酒,老郑的酒量也是很大的,一般情况是一瓶不倒,两瓶正好。没两年功夫,喝的身子变了型,挺起了啤酒肚,搞了个心梗脑梗一起来。天天被请喝酒的日子好景不长,工厂的生产由盛转衰,三角债搞得资金连断裂,由停产走向了破产。
老郑不怕,有头脑、有胆量、有技术、有人脉,带领车间的小弟兄办起了一个小型的机械加工厂,给临县的矿山机械厂送配件,给煤矿制造采煤机械、液压支架、托滚等产品,为了应酬甲方客户,老郑被动的学会了抽烟。老天饶过谁,请酒有轮回,老郑轮到了请他人喝酒的境地了。请甲方外协科、请质检科、请财务科、请科长、请处长、请矿长。和以前没变的还是天天喝酒,没变的还是一瓶不倒,变化的是由主宾变成了主陪,由被请变成了主请,由主动喝酒变成了被动喝酒,总之,酒没少喝,钱也没少挣。但是,当年被请酒场中可以随心所欲口无遮拦,可是请人家时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这种角色的变化使老郑总是感觉到自己的滑稽和世界如此的不真实。
老郑整天忙的不可开交,晓娟即要照顾孩子上学,又要照顾两家的父母,没有精力再工作,时尔感叹,退休时工龄太少了,老郑安慰说:“放心吧,我给你社保医保一起交,不会委屈你的”。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老郑的企业也有着诸多必要的外部事务,工商、税务、环保,银行等等。为了外部工作和要账,老郑常要喝更多的酒,为了解决企业繁多的事务,老郑往往抽半宿的烟。烟酒的过量吸食严重的摧残着老郑的健康,身体越来越差,多次住院治疗,前几年的一次脑梗,昏迷了五天,总算治疗及时,脱离了危险,人消瘦了很多。身体和精力已不能继续工作,他把企业转给了徒弟,办理了法人变更手续。
去年,再一次旧病复发,晕倒在房间,又一次住进了医院,女儿大学毕业分配在外地工作,是她委托医院工作的同学使老郑住进了两人间的干部病房,同病房住的是一位80岁的县委离休干部,老伴两年前走了,两个儿子,一个在国外,一个在县一中教学。学校工作紧张,儿子没法长期照顾他,给他雇了个陪护,结果只干了三天,就嫌弃老人难伺候辞工了。孙子上大学,一个暑假只到医院看望了老人一次,老人不住的唠叨,说两个儿子白养了,孙子小时候我是多么的疼他。
晓娟干净利索,住院期间里里外外都是晓娟进进出出的照顾,长期的病痛折磨的老郑苍老了许多,原来肥胖的面孔由于消瘦增加了太多的皱纹,当年俊俏的小伙成了木乃伊式的沧桑老人。同房的老人看着晓娟给老郑喂水,羡慕的不得了,对着老郑说:“还是你这命,有个女儿多好”,老郑口中的水喷了晓娟一身。
- 上一篇:上一篇:「散文」卜凡亚 ‖ 一束光
- 下一篇:下一篇:「散文」冯岩 ‖ 十七岁的最后一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