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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冯岩 ‖ 十七岁的最后一晚

来源:本站    作者:冯岩    时间:2025-12-11      分享到:


女儿,我亲爱的斯斯,还喜欢老爸这样叫你吗?像从前七岁的时候那样,我给你穿好羽绒服,戴上你最喜欢的粉色蝴蝶结,我们爷俩像一对笨拙的企鹅,我牵着你的小手儿,你哼唱着最近老师刚刚教会的歌儿,踏着隆冬时节飘过雪花的一片洁白,去吃你最爱的糁汤油饼,你还信誓旦旦地说,要跟我比谁吃的多。

真快啊,已经过去十年了。匆匆的日子,只记得每天的上班打卡,别忘了手头还有未完的工作,今天领导急要的材料还有几处需要斟酌,明天隔壁老樊的大儿子结婚请客......。直到刚刚突然从梦中醒来,我才开始意识到:明天是你十八岁的生日,我竟然忘了要祝你生日快乐。

于是,我起身披上去年你买给我的那件被朋友戏称为“少年装”的夹克,轻声来到你的房间门口,“推门吗?会不会影响到孩子休息?”一贯特立独行的我,开始犹豫了。是我老了吗?怎么这么不像从前的我?站在你的房间门口,被你戏称为“秃头”的老爸,开始了大脑的沉默......

你十三岁那年,跟我一起去北京。在即将返程的前半天,你突然提出,想去798的艺术中心看看。我没等到我前世情人的第二番纠缠,“直男老爸”忍痛改变了原先打算给领导买礼物的计划,拖着行李箱,拉起这个“又爱又怜”的小家伙:“打车!”

没有想到,来北京之前,你已经悄悄地做好了攻略。在这个陌生的艺术之都,你竟然像回到了自家的庭院一样,如此的熟络。

“这个是日本的动漫,原创手绘的呦。”“那个是最火的韩国天团的演出,有七个人,个个都超帅的!”看着你一路眉飞色舞地介绍着,听着这些跟我八竿子打不着的“伙计”,拖着行李箱,跟在你身后的我,怎么有点像个没有见识的“没头脑”,走上了世界最高知识殿堂的“赶脚”?

经过一个叫做“熊猫邮局”的小店,你停下了口中的喋喋述说,眼神前所未有的凝结。说实话,当时我都没弄清这家店铺它究竟在卖什么。只看见男男女女,有的埋头写信,有的低头思索,情侣耳鬓斯磨。现在回想起来,只记得大家都很认真,像要迎接人生的某个重要时刻。

“需要帮助吗?”沉稳帅气的店主径直走向了呆若木鸡的我。我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男主人附身开始给身旁的你,介绍起了它的经营成果:这里是一间“时光”邮局,它可以提前给未来某个时刻的自己或者家人准备一封信,你自己亲自写,然后密封,并且贴上特别的邮票,写上你希望收到它的具体时刻。于是,寄托了你此时此刻心境的信件,会在未知的远方,不经意间由另一个时空漂落。

“这是忽悠,骗钱的!”第一反应告诉我:快走,离开这个是非地。我伸手拉起沉浸在思考中的你,不容你的争辩,果断地行使了我作为父亲地最高权力:逃离,保护,让你不被伤害!否则......

若干年以后,当我结束了一个会议,趁着返程前的空闲,我又一次从这里经过。午后,咖啡,阳光,慵懒的大脸猫,一切好像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只是店里的人很少,空气中弥漫着香草的味道......

“时光,邮局,从前,现在和将来”,已过不惑之年的我,猛地一击,“哎呀,我错过了什么?”

至今我清楚地记得:时间停住了,大脑停住了,身边地人也停住了,我地心停住了......

“先生,您怎么了?”漂亮地小姑娘一声极富涵养的提醒将我拉回了现实世界。“我,我怎么了?”我做了些什么?我错过了什么......

小姑娘听了我的故事,展现出都市女孩特有的沉静气质。她建议我把对你想说的话写下来,并陪着我挑选了你最钟爱的粉色信笺,小心翼翼地贴上印有你偶像酷照的邮票,以一种我前世今生都未曾有过的虔诚,将这封信投入了邮箱,并相约在你十八岁成人礼的前一天,由我亲手为你拆解。送上作为你的父亲,在陪伴我的日子里,带着深深的歉意,满含自责的一份“意外礼物”。

泣,不言......

五时三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