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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丰家雷 ‖ 今天的我们应向运河名臣宋礼学习什么

来源:本站    作者:丰家雷    时间:2025-04-29      分享到:


宋礼,在济宁、在京杭大运河的建设史上是一个熠熠发光的名字。

宋礼是谁?

历史记载:宋礼(1361-1424),字大本,河南洛宁人,明朝初年大臣,曾任工部尚书。他在担任工部尚书期间,做了一件功在千秋、影响深远的大事,就是开浚会通河。这项巨大工程对于畅通大运河,对于济宁的发展、繁荣乃至战略地位的形成都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后,国家的政治中心自然要由南京转移到北京,相应的政府官员、军队等机构人员要大量搬迁,同时新的国都建设、社会正常运行还会需要大量的物资和人口,南、北运输需求量迅猛增加。营建国都,保障国家机器正常运转成为王朝的首要任务。这就意味着粮食储备供应是头等大事,而北京地处北方,又是传统的游牧民族聚居区域,粮食产量极低,无法保障京城供应。以江浙为主的南方地区则是粮食的主产区,有“苏常熟,天下足”的说法。天下漕粮,以江淮为重。帝国都城的繁华需要富庶江南的供养。南粮北运就成为必然选择,也可以说这是一条维持国家正常运转的生命线。

在当时,南粮北运主要有三条途径。

一是陆路运输。由于道路和运输工具的限制,这种需要大量人力、物力的方式成本高、运量小、时间长、效率低、效益差。

二是海上运输。这是明太祖朱元璋时期的主要运输方式,但这种运输方式风险极高,海上风浪大,经常发生船翻人亡事件。

三是运河运输。利用大运河运输粮食应该说是最理想的方式。这种运粮方式也叫漕运,早在秦始皇北征匈奴时期就有漕运军粮记载,后世历代王朝均高度重视漕运。“政莫大于治河,功莫重于漕运”。某种意义上讲,农耕时代漕运事关国家安危。

明朝初年运河运输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不通畅,由于黄河决口频繁,经常泛滥,加之常年战乱,政府无暇整修,造成部分河道堵塞。特别是地处山东的会通河段,是大运河海拔最高的地段,也是淤积最为严重的卡脖子咽喉。明永乐九年(1411),济宁州同知潘叔正上言:“旧会通河四百五十余里,淤者乃三之一,浚之便。”

会通河是大运河的关键河段,它从临清至徐州茶城(或夏镇),沟通汶河、泗河和卫河,其最高点在汶上的南旺,这是运河的水脊,是整个运河通航的关键锁钥。“济宁通则全河活,济宁塞则全河停”。

也就是说,南粮北运的关键在大运河,大运河畅通的关键在于疏通会通河。

谁能担此重任?明成祖朱棣选中了工部尚书宋礼,这项事关国计民生的重大责任就落在了宋尚书的肩上。

此时宋礼面临的棘手问题是会通河河段地势较高,水位较低,特别是遇到干旱缺水季节,水位下降,甚至干涸,造成航运时断时续,有时停船竟达数月之久。

宋礼到任后,针对会通河淤积严重、难以通航问题,立即动用十六万民工开挖清淤,经过一年多的苦干,终于完工,但令人尴尬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虽开新河而无水,仍旧无法顺利通航。

尽管心如乱麻无从下手,宋礼没有听天由命,而是布衣微服,遍访当地群众,实地考察地形、地貌,沿河水系、沟渠。就是在这个时候,命运垂青,他遇到了人生中的贵人,布衣白英,也正是他们的相识相遇,才迎来了两人的人生高光时刻,成就了我国水利工程建设史上的一段佳话。

白英(1356—1419),山东汶上人,明初著名农民水利专家。

白英生活在运河边上,是运河民夫的领班,常年以运河为生,治水、行船经验丰富,熟悉山东境内大运河及其附近的地势、河川、水情,对于运河可谓了如指掌、情有独钟。

运河漕运受阻,沿河百姓深受其害,百业萧条,落寞沉寂。民族英雄文天祥曾在《过济州》中描述当时的济宁“路上无行人,烟火渺萧瑟”。治理会通河,畅通大运河,成为沿河百姓的奢望,更是白英心中多年的梦想。对于运河治理一往情深的种种构想,他已深思熟虑了十多年。

宋礼的到来,治河的愿望让两人一见如故,走到了一起。

白英把自己这些年的思考和推演向宋礼做了详尽的分析。原来毫无头绪、一筹莫展的宋礼顿时恍然大悟、茅塞顿开,虚心采纳了他的建议并任命这位具有实战经验的老河工为“治河总师”。

白英认为问题的症结主要在于原来选择的分水点不合理。分水点应选在汶上县的南旺镇,这是整条河道的海拔最高点,是会通河道的“水脊”。为了解决这段运河跨越水脊难题,白英对周边水系进行实地勘察后,认为汶上县北部的大汶河水源丰富,且大汶河上的坎河口地势高于南旺分水口。在距南旺38公里处的戴村两山之间坎河口修筑戴村坝,截大汶河之水,使水集中到南旺,又从戴村坝至南旺分水口开挖八十余里长的小汶河。这样,引大汶河水补充到运河,就使得缺水的南旺段运河有了充足的水源。

在南旺水脊段运河还存在水量北少南多的问题。宋礼、白英组织民工在小汶河入运口的对岸垒砌石堤,并建造了一处鱼嘴形石拔(即分水尖)。这处工程不仅防止了洪水对河岸的冲刷,而且其上、下闸的协调运行,有效调节了南北的分水量,达到了引汶河水到运河用于南旺分水口补给水源、提升水位的目的,真正实现了“水如人意”。也正是因为这项如神来之笔工程,民间至今流传着“七分朝天子,三分下江南”的民谣。

黄河中下游地区,往往汛期时间短,降雨量大且集中,极易造成洪水泛滥,运河决口成灾一直是个老大难问题。为了解决水量丰枯不均问题,宋礼、白英充分利用运河两岸的洼地创诸湖,建斗门,相地置闸,以调节运河水量。在运河两岸逐渐形成了安山湖、蜀山湖、马场湖、南旺湖等湖泊,名之曰“水柜”。所置水闸,值人看守,层层节水,以时蓄泄,这样一来,夏秋季节水盛时,通过斗门将多余的洪水泄入湖泊,冬春季节水枯时,再将湖水放入运河,以补充运河水源的不足。这一套“引、蓄、分、排”四大策略组合拳下来,既减轻了小汶河下游汛期的洪涝灾害,又能使枯水季节补充运河水源,保证了南来北往船只的畅通,还使沿河周边农田旱涝有效调节,变害为利,一举多得。

南旺分水枢纽是京杭大运河上最具科技含量的工程,为千里运河南北分水之咽喉,它代表了工业革命之前世界土木工程技术的最高成就。更加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十五世纪的有些技术竟然暗合了现代科技原理。戴村坝被誉为“大运河的心脏”,其选址及筑坝技术也都是匠心独运,石坝坝体弧形弓背迎水、分段漫水的设计既能控制水量又能流沙漏水,还增加了坝体的预应力。坝底抗滑木桩施工工艺,坝内糯米大坝夯筑技术,坝面铁铆锁扣工艺等方面均为古代筑坝技术的标杆。这项工程建成后,使大运河畅通五百余年,年运输货物达数百万石(最高年份500万石)。也正是因为这个独特的地理位置和分水枢纽机构,明清朝代大运河最高管理机构大多数年份就设在济宁,济宁成为名副其实的运河之都。

南旺“引汶济运”水利工程,以漕运为中心,疏河济运、挖泉集流、蓄水济运、泄涨保运、增闸节流,河湖泉源、闸坝堤堰相机运行,精妙地解决了引汶、分流、蓄水等复杂重大技术和实践难题。这项巧夺天工的重大工程堪称世界水利史上的一大经典范例,科学性和技巧性可与都江堰水利工程相媲美。其构思之巧妙,设计之严谨,简直就似600年后的魔幻大片。

大运河沿线是历代王朝的核心统治区域,全线开通后,连接起海河、黄河、淮河、长江和钱塘江五大水系,成为融南汇北、关乎国运的全国交通大动脉。千帆竞发,舟楫如织,商贾云集,催生、滋养、繁荣了沿河众多城镇,以河为线,以城为珠,大运河犹如一串雍容华贵的珍珠项链,其溢出效应远超当初人们的设想。如济宁,就是随着运河的开通,由一个不起眼的小城发展成为“车马临四达之衢,商贾集五都之市 ”的工商业大城市。

宋礼,这位明朝高官距我们现在已有六百多年了,在大运河历史上过往的官吏何止成千上万,大多是匆匆过客,但他为后世留下的高大宽厚背影,至今依然令人崇仰,原因自然不言而喻。今天的我们,特别是掌握公权力的各级官员,在他留下的这座丰碑面前,是不是也要扪心自问一下,应该向他学习什么?

一是深入一线的扎实作风。宋礼作为朝廷高官,贵为工部尚书,面对大运河的难题,他没有坐在办公室里想当然,说些无关痛痒永远正确的废话,而是到最困难的河段遍访百姓,问计于民,听取多方意见,这在封建制度下的王朝时代是难能可贵的。也正是他的扎实作风,才能遇到白英这位民间高手,解开了这个看似无解的一局死棋。任何时候,作为官员都应明白,要解决问题,必须沉到一线直面群众,人民群众是真正的英雄,遇到问题找群众,自古都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二是严谨务实的科学精神。保证漕运畅通,涉及问题很多,关键环节又有地势、水文、气候等复杂因素。他虚心听取白英等多方意见,用系统的观念、统筹的理念筹划各项要素资源,顺应自然环境,遵循自然规律,因势利导,采取工程措施破解世界难题。借水行舟、引汶济运、挖泉保水、修筑水柜、建闸调控,环环相扣,步步关联,如臂使指,灵巧自如。纵观整个工程,防洪、治淤、漕运、灌溉相得益彰,精致神奇,简直就是上天的眷顾。极致的热爱,平凡的地方也能创造出神话。

三是不拘一格的人才观念。封建帝制下,等级森严,尊卑鸿沟难以逾越,宋礼与白英之间的地位可谓天壤之别,别说是一同探讨问题了,恐怕连见面的机会几乎都没有。可这位朝廷大员硬是不顾礼法教条的束缚,不看出身看能力,求贤若渴的他不仅虚心求教,更是破天荒任命这位布衣白丁为“总工程师”。正是这位运河边上耕稼为业的老民夫鼎力相助,才造就了这人间传奇。白英被毛泽东主席称赞为“农民水利家”。白英用实绩告诉我们:英雄不问出处,只看实力能否铸就历史丰碑。

四是勇于担当的责任意识。大运河贯通南北,流经数千里,是世界上距离最长、规模最大的古代人工运河。面对这个巨无霸工程,他没有搞什么所谓的属地管理,责任下沉,按地段分配任务,自己则高高在上,听取汇报,不管过程,只要结果,不讲理由,不问原因,捼过于人,哪里河道不通就处理哪里的基层干部,把问责基层作为工作的重点。宋礼的做法是直面问题,找准关键点,抓住问题核心和主要矛盾,自己把最重要的责任扛起来,最重要的官员承担最艰巨的任务。

回望历史,更觉历史的精彩。时间的年轮已走过600多圈,历史长河中的很多故事都已淡漠,但是宋礼、白英畅通大运河的壮举却穿越时空、历久弥新,成为一道难以忘却的风景,让今天的我们还不时驻足回眸,感怀无尽。

礼敬,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