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孔玉清 ‖ 父亲的老美儿(二)
父亲的老美儿(二)
作者:孔玉清
一句话作品介绍:耿直的人做善良的事。俗话说,囤中有粮,心中不慌。父亲是个地道的农民,虽是普通人,但他有大胸怀、大格局,心系群众百姓,在农说农,种地言地。与农无关的事他一概不奢想,一心想为种粮着想,不想出现饿殍满地的情景,因饥荒而造成的背井离乡。蹉跎的岁月,人心都是红的。
内容提要:
这一冬干,来年庄稼欠收,老天好像与人们较上了劲,虽一直阴天,可就是不下雪,这令一直害腰疼的父亲,心里忧风戚雨,暗自焦虑。
为了给家宽余些,增加点额外收入,父亲饲养了一头老母猪,(方言老美)。这老美很是填欢人,每年下两窝小猪崽,卖猪崽的收入解决了兄妹三个曾令父亲棘手的学费难题。父亲是生产队里耕田犁地的能手,春季到来,父亲便套上几头牛,拉上耙犁犋子搞春耕。村里的小秃是解放初期,败逃的国民党军官遗留在村里的孤儿。这孩子生性刁钻,低邪歪坏,不学无术。出于怜悯,被左老六收为义子,父子俩相依为命。但小秃改不了骨子里的那股坏劲,成天价与几个村痞、二流子吃喝嫖赌,浪荡时光。简直五毒俱全,懒惰成性,偷盗也成自然。大队干部也曾试图对其教育引导,但恶性难移,无济于事。
劳美姑娘俊秀、漂亮、性格活泼大方,凡事敢掷敢下,就像个野小子一样。高中没毕业,由于一次意外“羞涩”的事故辍学,她痛苦了一阵子,失望了一阵子,但她没绝望,广袤的大地,生机勃勃,她想在农村干出一片新天地。
这天,劳美像往常一样来到东岭,那片茂密的紫树槐里,我行我素地趴在土坝上,双手托腮,非常惬意地俯瞰着土坝下,在田地里正举鞭策牛,热火朝天耕地的父亲,她心里如茅塞顿开,看着希望的大地,她萌生出要认父亲为师,决定当个耕田犁地的技术能手,为农业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
(二)
原来,当时庆芝大队长见劳美和王凤的父母,在大队部闹的不可开交时,平时好训人的庆芝便来了兴致,觉着有了事干,他张大口喷着酒气刚要给劳美、王凤父母上纲上线时,由于激动以至于口里刚镶嵌不久的“大金牙”一下子被喷了出来,顿时尴尬的支支吾吾不知所云。劳美、王凤的父母也没了火气,为大队长庆芝的失态掉金牙给逗乐了,双方父母面面相觑了会,也不再闹了,凑庆芝从地上拾“大金牙”的时候,就知趣地走了。当时,庆芝心里就空落落地说,本想为民做点事,谁知这两家不知好歹,就自动溜了,奶奶的,我这个不争气的大金牙,今天本想借此机会,好好说道说道他们两家,叫他两家好值我的情,凑空蹭他两家的酒喝……奶奶的,不争气的大金牙,断我的酒路。
劳美的父母和王凤的父母,从此倒是因为各自女儿的事,护孩子娇气性也大,各自怀恨在心,记了“仇”,双方父母教训自己的女儿,互不隶属,以后不再来往。就在父母的这种压力下,劳美就成了个无所事事的人,成天家闲的五脊子六兽。父亲劳力自己搞了个造醋的小作坊,见女儿成天不着个稳就唠叨着劳美娘,母亲就护着女儿说,反正女儿是你姓劳的血脉,要管你管去,你成天造醋,你造那么多醋给谁喝。劳力每逢见劳美娘都这样数落自己时,凭她那一张嘴,大嗓门,劳力就软了下来,忙放低声埋怨说:“孩子她娘,你小点声音行不行?你这个祖宗!”劳美娘故意地仍放大嗓门说:“俺爹娘生就了俺这副人样和性格,俺不偷不摸,俺天生嗓子粗,你叫俺说话小点音干什么?”劳力说着,从椅子上几乎弹起来:“干么?你嗓门大也不能说粗话,我做的这个造醋的小作坊,要是叫外人知道了,叫他们告到公社……”劳美娘还没等劳美爹把话说完,便陡然而悟,忙自惭形秽地捂住嘴,似乎倒吸了一口凉气,低声说:“看,孩子她爹,都怪我,我这张能大声唠叨的臭嘴,差点酿成了大祸。”劳力嗨了声,说:“别这么大惊小怪,往后说话注意点就行,说话拉呱要低调点,把咱家造醋的事,千万别告诉了外人。”
说这话,还真的被外人给听到了,常言说,路上说话,草里有人。当时,正当劳力埋怨劳美她娘因说话大声的事,可偏偏被在光腚墙后窗下,一个本村的申秃子听到了。这个申秃子是个人物,据说当年他的父亲是国民党驻守济南的总司令,王耀武手下的一名亲信。等济南解放后,此人便携带妻儿老小,化装成老百姓一块逃难到了鲁南泗滨城的乡下。当时政策宽松对外来人员,一律当成了逃难户,再加上申秃子的父亲沉稳气派、能说会道,对村干部连吃带请,左右逢源,八面玲珑,说得天花乱坠,唾沫简直会点灯。以至于思想觉悟不是很高的村干部,也就不好再细追究,刨根问底再调查。申家一家便在此安家落户,申家日子过得比较殷实。申父特别嘱咐申秃子的母亲,到集市买菜一定要避开大伙的眼光,别叫大伙发现他家是个有钱的主,免得发现了他是国民党军官的事而暴露。可是好景不长,申军官的老婆可是个十分漂亮的女子,家是靠近济南城一个叫万德的小镇里富商的女儿。申军官一家隐姓埋名在此落户后,一家子过的日子十分融洽,团结邻里,友爱百姓群众,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申军官两口子还热情地去安抚、帮忙,深得左邻右舍的信任和喜爱。可就是本村有一个叫毛大胆的出现,搅乱了申军官一家正常的生活。这个毛大胆早年在县城南老寨山上,干过土匪,不是一般的人物,也是当时被生活所迫,跟随几个江湖哥们上了山入了伙。本来毛大胆是想当个杀富济贫的义匪,可谁知上了山才知山上的土匪,原来是一伙无恶不作,欺压百姓,坏事做绝,绑票又撕票的一股恶人。好在毛大胆没随波逐流,同流合污,认清了形势,划清了界限,从此不再作恶,发誓为土匪坑害过的百姓报仇。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来了个卧薪尝胆,等待时机准备杀掉土匪头目,下山顺良。可是等了好几个日子,却没有下手的机会。可事与不巧,就在毛大胆准备强行行动时,老寨山上,从济南来了两位国民党的招收安抚大员,一位是号称特派员的,一位便是姓申的军官。这两位要员是想拉拢老寨山的土匪,为党国效力,一是编入国民党部队,二是封官许愿出钱送枪,借此扩大地盘将来巩固蒋家王朝。土匪头目面对如此之厚礼,心动怦然禁不住诱惑,他答应带领老寨山的土匪入伙加入国民党。毛大胆看不惯国民党的作风和所作所为,他趁土匪们喝庆功酒之时机,便一人偷偷地下山。在山隘口,正巧遇上刚出来在此小解的申军官,申军官看出了毛大胆的走向,便拔枪要毛大胆回去,毛大胆故意哼哈嘻笑几声,分散了申军官的注意力,一人一下子窜进了茅草丛,撒开腿如兔子般蹿去,眨眼的功夫消失得无踪影。但随着几声枪响,毛大胆左腿上中了一枪,从此落了个瘸腿至今。
俗话说冤家路窄,那咱就说一下毛大胆巧遇申军官的经过。毛大胆那天去赶集,闲下功夫他来到集市就像往常一样,朝毛三火烧豆腐锅摊上一坐,毛三就端来了一盘熏豆腐,一壶地瓜干酒,又上来一盘刚出锅的猪头肉,便自斟自饮惬意地喝着。突然,一阵叫嚷声传来,只见集市人烟辏集地方,一位打扮比较时尚的妇女,正双手紧紧扯住一个留着分头的男人,边大声叫喊快抓小偷,边使劲撕扯。原来这位女人便是申军官的妻子,正当今日大集,她如往常在肉摊子旁刚买了一块肉,一掏衣兜发觉钱包没了,正巧,那个留着分头的男人在她身边一晃悠,申军官的妻子便料定此人是掏她钱包的小偷,便大声叫喊抓小偷。申夫人的叫喊招来了大伙的围观,就在申夫人与小偷撕扯之时,猛见一只有力的大手把小偷给一别楞就制服了。申夫人一见是男人来了,便底气更足嚷着要把小偷送公安局,可申军官眉目中突现了一股愁绪与忧虑,考虑再三,就把小偷给放了。申夫人不解,在回去的路上责问丈夫为什么把小偷给放了,申军官惆怅地叹了声:“夫人,常言说抓贼容易放贼难啊,可不能叫贼惦记咱,再说把小偷弄到公安那儿。”申夫人似乎听出了男人的言外之意,也听出了丈夫的话里包含了一种隐忍的忧患,她理解了丈夫,因丈夫是当年驻守济南的王耀武手下的一名国民党军官。济南战役时侥幸逃脱,如今在此地隐姓埋名,用谎言瞒过了上级政府,过着安稳的日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把小偷弄到了公安局,势必会暴露男人的身份,这是自找麻烦,何必呢。申夫人赞同了丈夫的做法,并向丈夫保证往后在集市买物资时,一定小心翼翼不招惹是非。就在两口子怀着忧患而又庆幸的心情往回走时,突然被一声“老熟人”给镇住了,待申军官惊魂未定地看清是毛大胆时,他惊异了顿觉眼熟,但一时不知从何想起在哪儿见过……再看着毛大胆一脸讪笑,又是个瘸子,他内心更是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申夫人心中忐忑也如同乱蹄踢,就在两口子一脸疑惑迷惘之时,毛大胆嚎一声:“你?那个当年往老寨山收编土匪的国民党军官……”申军官大吃一惊,听着毛大胆的话仿佛大晴的天,突然来了响彻云霄的炸雷,把他给击的几乎浑身就要四分五裂,一个颤抖又踉跄的步子差点就地歪倒,还是申夫人慌忙搀住了男人,面对毛大胆的指认,叫申军官和夫人猝不及防。申军官害怕又心虚,他转眼看了看正赶大集的众人,还好,没有人注意他们,心中稍微轻松了些,沉稳了,面对毛大胆的指认,他一时一筹莫展不知所措,只有一种忐忑不安和惶遽的心情,瞪着“绝望”的眼神,看着讪然的毛大胆,刚张翕几下嘴要说什么,倒是夫人打破这危险又尴尬的状态和境地,忙对毛大胆说:“哦,这位老大哥,你看错人了,他是俺男人,哪是什么国民党……”“什么?咹,你说什么?”毛大胆不等申夫人把话说完,再次嚎唠一声地打断,鼻孔里使劲哼了声说:“你是他媳妇,你袒护他没什么用处,他就是那个当年上老寨山,劝降收编土匪的那个国民党军官!”申军官张大了嘴面对此人的刁难与指认,暗吸一口凉气,真没想到今儿个在乡村集市上,会遇到当年老寨山上的土匪,看来这个土匪已认出了我,我该怎么办呢?是收买他还是把他引到别处除掉呢,还是怎地?申军官恍惚不定,思想激烈地斗争着。真没想到今天会遇到这个哀罗子,半路杀出来了个程咬金,也该今天不顺、倒霉,今儿个一大早刚出门,想到村部找庆芝大队长办点事,也好为将来长久在此居住做铺垫,巴结一下村干部,是利大于弊十分有必要的。嗨,刚一出大门就“嗖”的一下,遇上了一只黄鼠狼,他当时就有点发懵又晦气,心里暗骂,奶奶的,真不吉利,大清早就遇上了黄皮子。就在他暗自晦气犹豫不决之时,夫人从大门里挎着柳条篮子,见男人发愣就说了他几句什么,男人回悟并嘱咐夫人说:“去吧,去赶集买些酒肉,晚上请请大队干部增加一下友谊,联络一下感情。”说完便和夫人各自分工而去。
眼下,在集上当夫人被小偷给掏腰包时刻,申军官已经约好村干部,准备到晚上来家吃喝一顿。申军官内心高兴认为村官,给足了他面子,一下能把共产党的村官给请来,这真是件稀奇的事。当即申军官兴奋得像个顽童一样,欢蹦乱跳着回家,能把村官请来,是他的本事,证明村干部对他的信任,标致象征着他和夫人在村里,能够长久居住,平安地生活下去。欢快地等着夫人买酒肉回来好做菜,夜晚招待村干部。可左等右盼不见夫人回,他急了,右眼皮怦怦地跳了几下,暗想,是不是夫人在集上出了什么事了?他胡思乱想走坐不安,最后还是亲自骑上自行车,朝集上就极速地赶来,把车子随便一放。刚走几步又回头来到车子旁,这个年月谁家有辆自行车,等于有辆吉普车。虽然这辆自行车是老掉牙,又叫不上名字的老式自行车。申军官猛然想到,自行车是从刚认识不久的,田瓜邻居家借的,若丢了可就对不起人家。所以,便回转身来到自行车旁,把自行车锁上,才匆匆忙忙地来到了集市上。他左顾右盼寻找自己的妻子,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也没见妻子的身影,他焦急了片刻而又悻悻地,朝稀疏人的地方走穿过几个猪市、羊市和鸡市。就是不见妻子踪影,正当他心里真的有点发焦之时,蓦地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阵男女的吆喝声,他一诧异,又狐疑地抬头朝嚷着的地方瞧,一瞧在集市稀疏的河沿边上,正有一个让他熟悉的身影,在跟一个男人动手撕扯,申军官稍愣怔了下,忐忑之余便悟了过来。那个正与男人撕扯的女人,不正是自己的妻子吗。于是他便三步并作两步蹿了过去,并上前一把紧紧握住了欺负自己女人的那个男人的手。出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心态,虽然申军官现场抓住了那个掏自己妻子腰包的小偷,又名钳工。由于申军官思维缜密,没把犯罪分子“钳工”送往公安,放走了钳工刚松口气,又忽然被一阵嚎唠的叫嚷声给惊愣。面对毛大胆的出现,申军官和夫人大感意外,毛大胆还指认自己是当年国民党的军官,这真是摁下葫芦瓢起来,叫申军官震惊而又后怕,此刻好在见左右没什么人,经过刚才自己对自己思想的激烈斗争,他心中有了一计,便缓和了下气氛。对毛大胆说:“这位老乡,你刚才认错人了吧?我不是你说的什么国民党的军官……”“什么?什么?”毛大胆气壮英雄胆,把瘸腿踮了几步,又摇头晃脑地咄咄逼人说:“烧成灰也认识你的骨头!看我这瘸了的腿,就是当年在老寨山,被你一枪给造成的……嗨,嗨,今儿个没想到吧,申军官……”
- 上一篇:上一篇:「小说」张庆余 ‖ 方言微小说系列(33)打铁的
- 下一篇:下一篇:「小说」廉成玉 ‖ 村野撒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