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白中乾 ‖ 方言微小说 : 老福叔
1
村里人都说,苦了大半辈子的老福叔,可没心事了。
小三结婚刚分家没几天,老福叔把三个儿子三房儿媳召集到他刚在场院上砌起的土坯屋内——
你们哥仨都成家立业了,爹也没啥心事了。今天给你们商量个事,当初老二结婚时借的钱还有两千多没还清,这不,小三连盖屋加结婚又借了好几千。我和您娘呢,人老了,越老越不中用了......
老福叔顿了顿,看着三个儿子说:这借的钱,得指望您哥仨还了。
小三看看老二,老二看看老大,哥仨都没吱声。
老大媳妇想说啥,看看大伙没吱声,她也没吭。
我是这样想的,这万把块钱的账,您哥仨看看能平分喽不.....
啥?平分??老大媳妇存不住气了—— 现如今这小三结婚是四间平顶带走廊的,俺那时可是三间滑墙砖到顶呀!想平分也行,先给我按小三的标准盖一出院再说!
老二媳妇也烦了:平分?当初说媒时您许的啥?先给我买齐了俺再摊账!
小三媳妇刚过门,没好意思说啥。
三个儿低着头,都没吭一声。
老福叔咯燥了——您三个熊黄子,想让您爹我死在磨道里?
他爹,别生气,有话慢慢说。木婶小心地劝道。
不生气,不生气这账你还?白养了几个白眼狼!
第二天,老福叔家一场好闹,闹完三个儿媳妇都回了娘家。
2
一大早,老福叔便去水泥厂干活去了。
傍晚,老福叔一回到家,便躺在了床上,一声不吭。自行车上绑着一张锨,锨头大得像簸箕。福婶见了,问:他爹,这锨头 , 这么大,你能端得动?
端不动,这万把块钱的账,指望啥还?!
一提起还账,福婶不敢吱声了。
第二天一早,老福叔往提篮里塞馍馍、咸菜。
厂里不是有伙房么?
有伙房咱吃得起? .........
苦命的老头子,啥时候能过几天出坦日子呦。
望着老福叔远去的背影,木婶眼前渐渐地模糊了......她赶忙用袖头擦了擦眼里打转转的泪花,转身回到屋里。
老福叔变了。
老福叔脸黑了。
老福叔不爱说话了.....
3
老福叔今天高兴了,他决定歇一天,不去水泥厂干活了。
从街上超市里称了半斤猪头肉,又从家里摸出一瓶酒,自己喝起来——万把块钱的账,他终于还清了!
从今以后,我挣多些,咱就花多些。三个熊黄子,咱不指望他们养老。端着酒杯,老福叔高兴地对福婶说。
吃完饭,老福叔便晃晃悠悠地出了家门.......
晌午了,福婶正着急老福叔咋还不回家吃饭,小三哭着跑进屋——娘,出事了!俺爹他.....
你爹他咋了?福婶心里咯噔一下子.......
俺爹他......他在家西二蛋家.....被墙砸死了!
啥?老天爷呀!
——福婶眼前顿觉一黑,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4
料理完老福叔后事,三个孩子非要去找二蛋拼命,被福婶哭着骂了回来。
娘,俺爹他......就白死了?
老大跺着脚说。
不揍他,也得让二蛋赔几万块钱!
老二哭着说。
您爹......他.......能怨人家二蛋吗?人家扒屋又没找他帮忙,他自己喝喽酒去的,能怨人家?再说了,二蛋不也被砸的半死不活的在院里住着吗?老的老小的小,就这么一个顶梁柱,人家也够苦的了,咱可不能再找人家的事了....
福婶哽咽着劝孩子们。
村长来了——老嫂子,别难过....村长说着,拿出一叠钱。
他大叔,你这是干啥?你想让老少爷们笑话俺吗?二蛋家的钱俺能接吗?他爹的死,俺娘几个不怨天不恨地,都怨他爹命苦呀!.....
大嫂,别难过了,这钱不是二蛋家给的。你们俩家摊了这塌天的事,村里老少爷们哪有不难过的?这是大家各户主动凑了捐给你们的,先救救急吧!
老少爷们的情谊......这可叫俺咋说好呢?乡亲们的情谊俺领了,这钱,俺不能要,先给二蛋治伤要紧呀!
娘!
老二见娘不想要钱,气得转圈子。
孩子,这回听娘的,钱再多,你爹能活过来吗?还是救二蛋要紧.....
大嫂!.....
他大叔,您啥话也别说了,赶紧给二蛋送去吧。
村长攥着那叠钱,慢慢地走出了老福叔的土坯屋。
苦命的老头子呀......
土坯屋内,福婶又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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