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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白中乾 ‖ 父亲的墨斗

来源:本站    作者:白中乾    时间:2025-01-16      分享到:


酷爱收藏几十年,我最珍贵的一件藏品,就是父亲用了许多年的墨斗。

这个墨斗,整体用木料扣制而成,墨盒是用竹筒切割而成,墨齿子是用牛角打磨出来的......它陪伴了父亲几十年,见证了父亲一生的酸甜苦辣。

父亲十九岁开始学习木工,是济宁城南马房屯常户村常木匠的徒弟。当时常木匠在济宁城南名气挺大的,后来父亲学成出师,单独能踩百家门干活了,也逐渐有了一些名气,他背着他的斧头刨子锯,游走在方圆左近的十多个村庄,为乡亲们制作门窗,为即将出嫁的姑娘打嫁妆,当时的嫁妆包括大衣橱,高低柜,写字台,菜橱子等。一套家具父亲一个人做,怎么也得个十天半月的,为了有个帮手,他物色了一个邻村喜欢木工活的青年做帮手,也算收了第一个徒弟……

父亲的木工活,做的精致憨实,卯榫结构严谨耐用,很受当地乡亲们的喜欢。附近这几个村里,有打算盖房子的或者出嫁闺女的,都来找父亲,用现在的话讲,叫提前预约。父亲先给人家扣算一下需要多少木料,让人家先准备好,然后根据他的安排,再给人家说啥时候去开始干……有时候赶到秋后老百姓有钱的时候,父亲的木工活都排多半年干不过来。

我兄妹四人我排行老大,家里老老小小一家人的生活,全靠父亲做木工活维持,那时候还没有电动工具,全靠力气干活,劳累的很。等我上中学的时候,父亲已经有了三个徒弟了,他带着他的徒弟们依旧循环往复在一个个农家小院中。吊墨斗,拉大锯,推刨子,做门窗,打家具……

父亲总是给我说,要认真努力的上学,将来考上学,有个铁饭碗不用出力。别和你爹似的,整天拉大锯推刨子吊墨斗的出笨力,要有出息。那时候农民靠挣工分吃饭,父亲干木工活不在生产队里出工,他就花钱在队里买工分,然后才能在生产队里和大家一样分粮食。当时在生产队里吃大锅饭连温饱都解决不了,父亲由于会木工手艺,相比之下我们家过得就宽裕一些,后来我三叔和大伯家的哥哥,都跟着父亲学了木工,掌握了一门养家糊口的技能。

1983年夏天我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父亲托关系想让我去附近的唐口镇中学复读,我不愿意去,说想跟着他学木工。他当时就气的不行,说难怪你不好好学,感觉有出路是不?你以为木工活那么好学?你当老大的要给弟弟妹妹做好榜样!不好好上学在农村就没出路!再说了,社会进步发展了,将来木工活也不会这么吃香的……

在父亲的规劝督促下,我又跨入了中学的大门。后来的事实证明,父亲的坚持是对的,父亲的预感也是正确的。

随着时代的进步社会的发展,在农村盖房子用楼板用铝合金门窗,新结婚的都去家具店买现成的家具,即美观又省事,父亲的木工活越来越少了,闲暇时刻他望着陪伴了自己几十年的斧头刨子锯,心里闷闷不乐,怎么没人来请我干活了,到底怎么了?……

1990年春,我参加工作在城里上班的第三年,父亲在家里临街的空房子里,开了百货小卖店,不仅因为木工活越来越少了,父亲年龄也越来越大了,他的徒弟们也都因为木工活不多而改行干别的了。在经营小卖店的同时,左邻右舍有点木工活比如修理门窗打几个小凳子或者定个镰头什么的来找父亲帮忙,父亲总是爽快的答应下来,并且说干就干!只有在父亲干木工活的时候,才能显现出他快乐惬意的神情,不干木工活的时候,他的工具都是宝贝似的整理好放在工具箱里,没事就拿出来擦擦磨磨……就像一个士兵酷爱他的枪一样。

后来,为了多挣点钱,父亲又批发了镰刀铁锨头,在家里定好了卖,农忙之前也到附近的集市上去卖。每个星期天我休息回家,总是看见父亲在忙碌着……

2002年10月3日中午,父亲在附近集市上卖镰刀回来,匆匆忙忙吃了饭,便又推起自行车,去批发日用百货。没想到,回来的路上,在村子西边交叉路口,被一个醉驾的恶魔瞬间夺去了生命,为他老人家艰辛的一生,画了一个令我们全家人痛心疾首的句号……

2002年10月3日,这是一个令我终生难忘的日子!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每当看到我珍藏的墨斗,想起当年父亲提着墨斗闭上一只眼睛对着木料吊线的样子,都依然令我悲痛不已!

父亲十五岁开始在湖里撑船割苇子卖钱,后来学木工,一干就是几十年。随着时代的发展,机械替代了手工,工厂集约化生产顶替了小手工作坊,木工活也越来越少了,他老人家及时转变思想观念,在家里开小卖店、去集市上定镰头、木锨卖货挣钱养家糊口。在那个贫穷落后的年代,父亲用他的辛苦劳动支撑着我们这个家,他一生勤恳执着鞠躬尽瘁的韧劲,直接激励了我和弟弟妹妹们的成长!如今欣逢盛世,人民生活水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幸福指数日益提高,而他老人家却突遭不幸离我们而去,一天福没享过.........真是子欲孝而亲不待,令我们痛心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