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汪朝晖 ‖ 蒲扇
每到夏天,在母亲家,我有时会拿起客厅门后墙上悬挂的蒲扇来扇风。悬置几把蒲扇的铅丝挂钩是父亲做的,依旧如初;蒲扇周边一圈用于保护的粗细均匀的布条是父亲用缝纫机缝制上的,没有破口;蒲扇把手上塑料线条是他绕上粘合好的,没有松动。父亲走了多年,这置物至少也有20多年了。一拿起蒲扇我就能想起父亲。当然,现在我是不会过多使用,怕用废了。因为这不仅仅是器物,更像是一种念想的存在。
制作蒲扇的植物叫蒲葵,小时候经常在人家房前屋后、野地见到,就像是那种可随处传播的绿化植物。也可以随便就站在了父亲随手一指的指尖上,回答着我幼小心灵上的寻问。
蒲扇的第一大功能是扇风取凉。炎热的夏日中午,父亲不想我再去外面野的一身黑,逼迫我上床午休。记得我躺在里侧另一头,父亲守着床沿,四围是蚊帐,浑身透出的精力与热气混在里面,恨着不能化身而出。刚才还在吼我的父亲,说话已温和的多,背对着我,教我“心静自然凉”,并让我数息。手执一把蒲扇,轻轻拍打着他的下肢,把一股凉风传递给我,那声音和风力恰到好处。我憋住自己的蠢蠢欲动,也享受着微风徐徐,但仍在用心细察着力度衰减的时刻到来。一旦风力有所减弱,我就开始探起身体,察看他是否睡熟。但凡我一动,扇子的力度明显又恢复,持续时间更长,我只能再躺下。几次一试无果,也只能作罢。我在感受清凉中,慢慢也睡着了。这可能是我至今喜欢上蒲扇的原因。
那时我们一般屁孩,夏日傍晚洗完澡后,喜欢学着大人摇着蒲扇,有时干脆把蒲扇往腰上一别,好像别上了武器,串门打斗去了,或学着大摇大摆的吆喝去人挤人拥的电影院、电视房凑热闹。
蒲扇在我们小小年纪看起来确实有点大,有时也喜欢用纸扇,一放一收的感觉更有派头式的,但论风力和打斗,还是蒲扇好使。打斗都是象征式的,谁也不敢把一把蒲扇随便弄坏,不说回去可能挨骂挨打,自此你可能就没有了一把扇子。这把扇子上,我也学着别人,歪歪扭扭写着自己的名字,并在下面写上专用二字。虽然写的扭曲,但很庄重其事的。所以说,谁也不愿专用品轻易没了。
一把真正用坏了的蒲扇,最后的功用是用来扇风取火,这是蒲扇的第二大功能。那时的菜肴、米饭都是通过柴炉、煤炉或碳炉烧熟的,炉子常用木犀生火,生火就必须扇风,扇风就用上了蒲扇。尤其是寒冷的冬天,生火是个大工程。在皖南,冬天要生火桶火蓝取暖,大部分火种是从柴炉、煤炉取来的,火种保存的不好,有时也需要在碳炉里生火种,这时更需要扇风取火。扇风取火,是我最喜欢干的事。两手拿着蒲扇,对着炉子,用力左右“哗哗”扇着风,看着火花从木炭里“噼里啪啦”四溅出来,火焰猛然升起时,心中的快感迅即产生,像是把所有的烦恼借助火力驱赶殆尽。现在想来,这种行为一定有暗藏的神谕昭示的存在,只是我们与远古人差距太远了,没人懂了。
后来我在课堂上学到成语“煽风点火”,“扇”字被加上了“火”字旁,语义已大不同,这就是中国文字的奇特处。成语出自文革中被打倒的沙汀,他出狱后在《青棡坡》中写道:"倒不是怕有人煽风点火。"我感觉他的“煽”字就是出自我手中的扇。这一出,把个“扇”引向“煽” 动别人闹事,好像真有那么点似的,但其实就是两回事。这不能改变我对蒲扇的喜爱,
蒲扇进入人们的生活已经有三千年的历史追溯,已然成为了一种文化生活。
一把破蒲扇,后来进入了80年代风靡一时、万巷皆空的电视连续剧《济公》中。济公摇着破蒲扇,唱着“鞋儿破, 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你笑我,他笑我,一把扇儿破...哪里有不平哪有我,哪里有不平哪有我”,充满了诙谐之趣,也透露出底层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期盼。
现今,随着家用电器的普及,一把蒲扇看似要渐渐进入历史的陈柜里,但它总会和人的影子闪现在一起,历史永远会保留住一把蒲扇里承载的人文气息以及散发出的朴实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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