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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张阿芳 ‖ 阿胶 往事

来源:本站    作者:张阿芳    时间:2025-04-18      分享到:

 

红姐烫伤了手,向我诉苦,遍寻家里才找到一瓶过期的烫伤膏,还需要出去买。
        我回复说:没事的,只要有药味,就管用。
        我因为贫血,去年去医院检查,医生建议吃点阿胶。我对妈妈说了,她拿出老爸几年前住院时别人送的阿胶,让我自己熬着喝。
        我看日期,已过期八年了,但实在舍不得扔。记得看书,傅雷留给自己身边的人的阿胶不是有几十年了吗。
        我拿给诊所医生看,医生笑了:放心吃,没变质,再过几年也能吃。
        一直觉得很温暖,医生的话。看着阿胶,红得发黑,透着光泽。
        我们是普通人,有普通人的生活。
        我们生活在根与石头中间,我们唱歌但无人倾听过。我被阿特伍德的这句诗深深吸引,某个时刻,我会在心底唱出来。
        那时有七八岁吧,半夜里忽然肚子疼得厉害,满头大汗。母亲背我去人民医院看急诊。我都不知那时人民医院有没有急诊这个概念。幽长的老大街,没有路灯是肯定的,不知有没有月光…
        伏在母亲的背上,我其实心里满是愧疚。我知道母亲的辛苦,学校,家里,还有分的自留地,姐妹多…平日分配不到过多的爱也就罢了,习惯了,如果忽然有这么多,我觉得不应该。
        我还知道,这种爱对于忙碌分身乏术的母亲来说,是不可能在我身上驻留太久的。因为生病得到更多的关注让我不舒服。
       爱有时就这么奇怪,得到比施予还要痛苦。即使有好东西,我也留不住,这是困惑我的东西。后来读到一句诗: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看电影《花之痕》,日本人将樱花视为绚烂美的极致,盛开之时,便是凋零之日。我似乎找到了答案。只是那时年少,哪懂这些。
        到了满是来苏水味的医院,有个年轻的男医生接诊,白皙的手指,清秀的长相,符合我在电影中见到的医生的所有特征。他检查完,说:没事,估计是不讲卫生,吃坏了肚子。妈妈和我就回家了。
        第二天,妈妈带我去诊所打针,诊所里的医生翻翻我的眼皮,对妈妈说“这孩子,这么瘦,还贫血。”后边的话记不清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饭桌上多了一盘猪肝,我们姐妹都欢呼雀跃,问妈妈为什么买这吃,妈妈指着我说:“阿芳贫血,医生说吃这个补血。”
        我竟然难受得不想吃,我不想这样。《红楼梦》中王熙凤说过一个词,胡打海摔的孩子。我宁愿自己是被忽视的孩子。
        打针期间,因为是打的是青霉素,估计母亲是怕我屁股疼,她去学校上班,我去上学,她要背着我去。她背着我从西关吉市口到西关小学。
        不远的路,我一直哭,有奇怪的哭泣理由,不想得到过多的爱,因为总不会长久,有还不如没有。
        当然我是说不出原因,还忿事不去上课。妈妈实在没办法,感到莫名其妙,最后生气了,把我扔放到办公室里不管了。我蹲在办公室里哭,伤心抽泣。周围很多老师批改作业,没人理我。北边的墙上,依次挂着伟人画像。头顶上绿色儿吊扇转呀转…
        2009年夏天,学校的老师陈倩喊我去献血,我对义务献血者会领到一把伞和一袋奶很感兴趣,和陈倩一起去了广场献血车那里。陈倩献血后在那里等我。轮到我了,医生刚刚扎了手指后,就对我说“你贫血厉害,不能献”
         “为什么?你这样就能看出?”我其实对于领伞和牛奶更感兴趣。
        “很明显啊,我们可不敢让你献,万一晕倒怎么办?”
       我有些悻悻,陈倩说:“姐,你把伞拿走吧,奶你也拿给你儿子喝。”
        “我可不要,伞吧,是散的谐音。”
        ……
        还是散了,陈倩回了汶上,估计再见面时,也会无话可谈,但我们曾经有过一起献血的经历。在一起的日子,是风轻云淡,蓦然回首,和你一起走过岁月的人,已分别久矣。我们都过得太匆忙,对有的人,连回忆也没有。   
        我们既不懂得表达爱,也不会接受爱,在时光流转中,慢慢老去。

        写于201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