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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李昌杰 ‖ 文学视域下的对立统一:论人性光谱中的伦理张力与精神超越

来源:本站    作者:李昌杰    时间:2025-04-11      分享到:


一、 个性之焰与共性之光:文学镜像中的自我与他者辩证


文学史犹如一场永不落幕的狂欢节,个性张扬者如火焰般灼烧着集体记忆的幕布。《狂人日记》中那位以癫狂姿态撕裂礼教伪装的觉醒者,其尖锐的呐喊实则是人性本真对封建伦理的殊死突围。卡夫卡笔下的格里高尔在《变形记》中化作甲虫,以荒诞的躯体异化寓言,解构工业化社会对个体身份的碾压。这些文学符号证明:个性张扬的本质是对存在本质的叩问,是对"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周易》)的生命力投射。


但火焰终需烛台承载,个性解放须以社会共识为基底。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在"生存还是毁灭"的独白中,将个人复仇欲望与王朝伦理责任交织成永恒的困境;马尔克斯《百年孤独》中布恩迪亚家族成员们看似疯癫的个性轨迹,实则暗合拉美大陆集体记忆的基因密码。真正伟大的作家深谙此道:如《简·爱》女主角在阁楼呐喊"我贫穷、卑微、不美,但我们的灵魂穿过坟墓站在上帝面前时是平等的",既迸发着维多利亚时代女性意识的觉醒锋芒,又暗合启蒙运动以来人类对平等价值的共性诉求。这种辩证统一印证了"和而不同"的东方智慧——个性是共性土壤上绽放的异卉,共性是个性交响中沉淀的和声。


二、 圣殿与泥沼:崇高美学的精神救赎与媚俗陷阱


当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卡拉马佐夫兄弟》中让伊万发出"如果没有上帝,是否一切都被允许"的诘问时,文学便承担起构建精神圣殿的神圣使命。托尔斯泰笔下的皮埃尔·别祖霍夫穿越莫斯科大火与战俘营,最终在朴素的农耕生活中触摸到永恒的真理之光;但丁《神曲》中穿越地狱炼狱的朝圣之旅,实则是人类对至善至美的终极追寻。这类作品犹如精神的北斗星,指引着迷失在物欲横流中的灵魂。


而媚俗文化的泛滥,恰似波德里亚笔下的"拟像世界":网络文学中批量生产的霸道总裁叙事,短视频平台中为流量屈膝的审美降级,都在消解文学的崇高维度。但真正的作家始终手握解毒剂:米兰·昆德拉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中讽刺媚俗是"将大便绝对否定"的虚伪,加缪《鼠疫》里里厄医生在瘟疫肆虐中坚守职责的身影,则如普罗米修斯盗取的火种照亮人性的至暗时刻。作家们以笔为剑,在媚俗的泥沼中开辟出通向精神圣殿的朝圣之路。


三、 暗影与烈阳:伦理困境中的道德光谱


人性剧场永远上演着光明与黑暗的角力。《红与黑》中的于连如同希腊悲剧英雄,其野心勃勃的攀爬之路既是对阶层固化的反叛,也是对道德底线的践踏。这种复杂的性格光谱在麦克白夫人洗手血渍的梦游场景中达到极致:她的罪恶既是对权力欲望的沉沦,也是父权社会压迫下扭曲的镜像投射。作家们拒绝非黑即白的道德审判,而是如手术刀般剖开人性的灰色地带。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悲惨世界》中冉·阿让的救赎之路:从偷面包的囚徒到化身马德兰市长的圣人,沙威警探的投河自尽宣告了绝对正义观的破产。这种叙事印证了"厚德载物"的东方伦理——真正的光明不是消灭黑暗,而是以包容之心转化黑暗。正如雨果所言:"世界上最宽阔的是海洋,比海洋更宽阔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宽阔的是人的胸怀。"


四、 生之蝉蜕与死之蝶变:存在主义视域下的生命抉择


加缪将西西弗斯推石上山的荒诞寓言升华为"应当想象西西弗斯是幸福的"的生命宣言,这种哲学思辨在文学中具象化为无数生死抉择的经典场景。老舍《四世同堂》里钱默吟从隐士变为抗日志士的蜕变,诠释了"苟活"到"殉道"的精神涅槃;而《海上钢琴师》中1900拒绝登陆的决绝,则是对物质主义文明的终极抵抗。


这种生死辩证在《红楼梦》中得到诗性升华:黛玉葬花既是青春易逝的哀歌,更是"质本洁来还洁去"的精神洁癖;宝玉出家看似消极避世,实则是对功名利禄的彻底超脱。作家们揭示:生的意义不在于时间长短,而在于精神是否完成超越性的蝶变。正如海德格尔所言:"向死而生"的觉悟,才是存在的本质。


五、 刹那芳华与永恒印记:时空维度中的美学辩证法


普鲁斯特在《追忆似水年华》中用玛德琳蛋糕的滋味唤醒沉睡的记忆长河,证明瞬间的感知可以击穿时间的壁垒;李白"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的慨叹,则将个体生命的短暂置于宇宙的宏大叙事中。这种时空辩证在《尤利西斯》的意识流书写中达到极致:布鲁姆十八小时的都柏林漫游,实则是整个人类文明史的微观映射。


但文学从未放弃对永恒的追寻:荷马史诗中阿基琉斯的选择昭示着"短暂生命中的永恒荣耀";陶渊明"采菊东篱下"的瞬间定格成中国文人的精神图腾。真正伟大的作品,往往能在时光长河中打捞起永恒的贝壳——就像《诗经》里"昔我往矣,杨柳依依"的句子,历经三千年风霜依然鲜活如初。


六、 方寸之心与寰宇之怀:文学叙事中的格局嬗变


现代主义文学对个体心灵秘境的勘探达到前所未有的深度:伍尔夫《到灯塔去》中瞬息万变的意识流动,卡夫卡《地洞》里啮齿动物般的生存焦虑,都是对"小我"世界的极致描摹。但这种内向探索的尽头,必然通向对"大我"的觉醒:正如鲁迅从"铁屋子"里的孤独呐喊,最终走向"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的悲悯。


这种格局嬗变在《战争与和平》中体现得尤为明显:皮埃尔从贵族沙龙里的空想家成长为理解农民智慧的觉醒者;安德烈公爵在奥斯特里茨战场上仰望苍穹的顿悟,将个人命运与人类命运紧密相连。作家们证明:真正的文学既要显微镜般洞察人心的褶皱,也要望远镜般眺望文明的星空。


七、 井蛙之困与星海之思:认知革命的文学隐喻


博尔赫斯《小径分岔的花园》用迷宫意象解构线性史观,暗示人类认知的局限性与可能性;《三体》中的"黑暗森林法则"则将人类中心主义的傲慢击得粉碎。这些作品如同认知革命的号角,吹响在柏拉图洞穴的岩壁上:当井底之蛙跃出狭隘的认知框架,看到的不仅是更广阔的天地,更是对自身局限的清醒认知。


但文学从未止步于解构:《庄子》中"子非鱼"的著名论辩,早已预言了后现代主义的认知革命;但丁穿越九重天的星际旅行,则是中世纪人类对宇宙的诗意想象。在这个意义上,所有伟大的文学作品都是认知革命的催化剂,推动着人类精神不断突破思维的茧房。


八、 傲慢之熵与厚德之熵:文明进程中的伦理温度


《傲慢与偏见》中达西的转变寓言般揭示了阶级偏见的虚妄:当他放下贵族身段真正理解伊丽莎白时,获得的不仅是爱情,更是人性的完整。这种叙事暗合"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周易》)的东方智慧——真正的强大不是居高临下的傲慢,而是海纳百川的包容。


在文明冲突加剧的当下,这种伦理温度显得尤为珍贵:斯坦贝克《愤怒的葡萄》中流动农民间的互助精神,帕慕克《纯真博物馆》对失落文明的温情收藏,都在诉说着"厚德"的力量。文学犹如文明的体温计,测量着人类精神的冷暖,提醒我们:唯有以厚德之心载文化之重,才能避免文明在傲慢的冰原上滑向深渊。


结语:在悖论的刀锋上起舞


文学史上的伟大作品,都是在对立概念的刀锋上完成的惊险舞蹈。从古希腊悲剧中命运与自由的撕扯,到后现代叙事中真实与虚构的博弈,作家们以语言为绳索,在存在主义的悬崖间架起思维的虹桥。这些看似对立的概念实则是人性的经纬线,共同编织出人类精神的锦绣画卷。当我们以"自强不息"的勇气直面矛盾,以"厚德载物"的胸怀包容差异,便能在文学构筑的精神宇宙中,找到安放灵魂的诗意栖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