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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记」李木生 ‖ 青海之旅

来源:本站    作者:李木生    时间:2025-07-19      分享到:


1

人往高处走

42年前与18年前两次离开青海,如在眼前。第一次是当兵15年转业回家,第二次是紧张地采写青藏铁路建设一个月后的告别。今天再赴青海,一站站攀升西行之时,心便箭般地风驰电掣。

进入陕西,火车便在群山里穿行,犹如巨轮犁开了波浪。华山,秦岭,祁连,绵脉峭峰,皴染了薄雾,真真的是山的海洋。才知活着也可以挣脱了俗常与规范,与山为伍,独立、浪漫,哪怕只在梦里。

沉浸于山之海,更想到:人生不能没有山脉。有了山脉才知人往高处走的劲节与味道,才会品尝上山脉一定也要下山脉的道理,这才是往复回环的真生命。不登高哪能望远?登高才懂水往低处流的品性,并能于登高再登高之后,俯怀向下,甚至低到尘埃里,接通地母的乳汁,将生命化入于万物之中。

以山为伍,真恣。

2025/7/6于西宁青海宾馆2218房间

2

去塔尔寺

7月7日上午九时许来到久违的塔尔寺,克宗法师引领我们。绛红的僧衣,棕色皮质僧鞋,和善的面容上镀着高原的太阳色。怕我们高原不适,便缓缓地前导,又择要讲述。自然地便亲近起来,听不懂听不清处,也不再礼貌地“噢噢对对”,而会注目着他经过风霜却依然清澈的眼睛,刨根问底一些。

一千多僧人的守护之地,旮旯缝道都干干净净,更有一种宁静,连鸟儿的鸣啾都似乎有花开的喜欣。土家族的克宗法师,也已五十多岁了吧?他说才十来岁便跟上早已在寺中的舅舅,来到塔尔寺剃度出家,数十年间,背诵过无数佛经。在藏经殿,他眼观满殿排列庄严的经典,手轻轻抚摸藏经的橱窗,头额一再地触碰,就将一种虔爱,汩汩地流进我的心里。在酥油艺术的殿堂了,本身就是酥油艺高手的克宗法师,更以具体作品讲述酥油艺术品的灵魂与制作过程。原来,僧人的心上,更有着对于美的追寻与创造。上坡下坡,他会回望一下后边的人,登台降阶,他又会提前告诫,“仔细,小心”。专门领到一处整洁宽敞得不像厕所的卫生间,停下来,让我们方便。让善,成为自然自在的生命状态,多么让我向往。忍不住,我请他在我的小本子上写下他的名字,他温和地说我不会汉字,便握住我递上的笔,工工整整写下一行他的名字。

塔尔寺的核心,当然是寺的创始宗喀巴。宗喀巴大殿中那座纯金之塔,也是塔尔寺的灵魂。殿内殿外,四方各色人等拥聚于此,仰望、祈祷、跪拜、长头,真是人声鼎沸。只有那棵菩提树,将根扎在大殿的金塔之下,却将技干与万千的叶,自在地蓬勃地伸向殿外的天空中。世间的金碧辉煌,惟有此处显露着金碧辉煌本质的状貌:已生再生正生的生命,独立而又拥抱着苦难的世间,并将那些死的脏的招摇的无耻的“金碧辉煌”之丑陋,召示于天下。宗喀巴曾做过一个梦:荆棘变成明灯样的清水、杂草化作最美的鲜花。清水与鲜花,这才是对佛最好的供奉。而一年一度的酥油花与长明的酥油灯,则是这个梦境的继承与再造吧?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我曾艰难周折地来到塔尔寺。迷茫无依的一个人,来到这个破败中张贴着标语口号的大寺。冷风已经砭骨,我游魂般怅惘在这座冷清如坟场的大寺里,心上满是无路可行的凄凉。而今再来塔尔寺,当年的青年已成老翁,而这座建于明代的古寺,正以微笑,在老翁的心上,开起莲花。

2025年7月9号下午4时,写于从祁连卓尔山奔赴甘肃张掖的车上。群山连绵,草原如茵,雪峰远佇,云彩如画,冰雹敲车,心涌佛意。



3

徜徉青海湖

我曾想,天之镜的青海湖又是人之湖。

40多年前,一位劳改在农场的右派,曾经选择青海湖了结自己的一生。他是位画家,繁重劳动之余,依照片为人画像挣点外块(每幅5元)。那时我在岗察县当兵,他是送来我为夫人的定制后走进青海湖的。去与湟魚为伍,也会与湟魚一样,终于获得从未有过的自由吗?不知他叫什么,几十年后,连他的姓也丢失了。但是,每一条湟鱼也没有各自的名字,他也只是一个人罢了。那时还写过一首诗,只记得两句了:青海湖水太凉了/难道绝望更冷?

再来青海湖,是远远地就看到了,而心更是早早地扑进湖的波涛中。真正看见海鸥,眼睛立刻就被染蓝了,只有这样的蓝天碧涛,才与无俦的青藏高原相谐。一个海字,便道出无垠的胸怀;一个咸字,则容纳着多少自然与人间的苦寒。

让我惊讶的,是世人竟发现了青海湖的诗怀,并用世界最好的诗与诗人,来陪伴这片天选之湖。高大的雕像与长长的诗墙诗碑,几乎囊括了世界诗之精华。他们的中间,右手握笔的希腊诗歌女神缪斯.卡利欧碧的汉白玉雕像,面朝大湖矗立在晴空下。诗墙之上排列着世界的诗人石刻像,莎士比亚、艾略特、纪的伦、惠特曼、萨克斯、叶芝、里尔克……有一瞬间,我甚至觉得,那似乎鼓起的庞大湖面,正汹涌澎湃着深蓝的诗之波涛。在这群大诗人的行列中,竟然有三位俄罗斯人:普希金、阿赫玛托娃、茨维塔耶娃。伟大的“二娃”,她们都是美丽的女人,她们的诗都浸泡在苦难之中——丈夫都被枪决,儿女均被流放,连做个作协洗碗工的申请也被拒绝的茨维塔耶娃,选择自缢而死。

诗墙上镌刻着密密麻麻的中国当代诗人的名字。在这繁密如集市的名字中,我突然发现一句“昌耀你好”。暖流麻过神经。这个五七年被流放到青海湖边的诗人,在屈辱与重体力劳改中,与风雪为伍。等到诗的奔涌,已是二十年之后。绝望中,一个藏族家庭接纳了他,一位藏族女子温暖成活了他。当他生命的最后时刻,被癌魔折磨得痛苦不堪、又被一名杭州女子所爱从而写下《一十一朵玫瑰》之后,便从医院的楼窗跃下身亡。诗墙旁边的一块诗碑上,就刻着他最短的一首诗《斯人》:

静极——谁的叹嘘?

密西西比河此刻风雨,在那边攀援而走。

地球这壁,一人无语独坐。

1985

能与诗墙之上那两列世界诗人靠近的,现当代诗人中,也就是艾青与昌耀吧?

又在离开青海湖。门源的油菜花正泼泼辣辣地盛开。张掖的丹霞山谷涌动着斑斓的七彩。一个总是心存异念的老头,在回西宁的车上写下上面的文字。写罢,又默诵着另一诗碑上铭刻的萨班贡嘎坚赞的格言:高尚的人虽遭厄运,襟怀却依然坦荡,若将火炬倒垂,火焰仍然冉冉向上……

2025年7月10日下午6点21分

4

张掖,七彩丹霞

这是上帝的一片梦境,落在浩瀚的祁连山脉,让青藏高原激动不已。

人生苦难,世道污龌,这片山慈悲不已,燃成七彩之美,照亮、唤醒、拯救。

美就是这个模样:将特异融入在普遍中,却永不失其特导;将自由奔赴在生长里,竟不能分秒停止生长。七彩其实是百彩万彩,各呈其彩,又万彩圆融,共赴大自然的大生命。

当我们将万彩廹压、强制、规定成一彩,万马齐喑、万籁俱寂、万彩成灰,这便是死亡是坟墓是绝路——哪怕你硬贴上乌托邦的美名。

震撼。每一道彩,都在奔腾向前。万彩奔腾,众山生动。没有缰绳,没有鞍配,没有口号,没有理论,甚至没有草木的装饰,只让赤裸的生命,与天地共存。

当然,如果天下之山颠倒过来,尽成七彩丹霞,偶尔出现的青山灰山,则又会成为万众趋赴的奇视。作为一个文艺老头,毕生追寻的,当是文字之中的那片“七彩丹霞”。或许,最终需用生命之血蘸着阳光月光人性之光,去在黑暗里勇敢地点燃……

2025年7月12日晨8时17分写成于汉庭酒店315房间

5

偶遇仓央嘉措

7月9号,去卓尔山,路过刚察县,偶遇仓央嘉措:在仓央嘉措广场。这是全国惟一的县级单位专题纪念仓央嘉措的建筑。

人与人相遇,人与古人相遇,都是一种必然与前定。长长的诗墙,六列一字东西排开,每列墙南北两面,全部镌刻着仓央嘉措的诗歌;旁边近百块模样不一的石头上,也同样雕写着仓央嘉措的诗歌。

 高耸的感恩塔,直立于广场东端,再往东是一片广阔的三角地,与西部的主体诗墙一字排开,共同阵列于青海湖畔。广场北沿,刚察县公检法司四座小楼也一字排开,让我忍俊不禁。

干净,空旷,因紧挨青海湖而自称为海城。仓央嘉措,当年一定路过这里,或者竟在这里住过一夜两夜,然后才折向青海湖。他是被诸种权力争斗的旋涡所绞杀:大清王朝、掌西藏大权的摄政王桑结嘉措、代表蒙古势力的拉藏汗、西藏以西的准葛尔部、青海的王子贵族头领们。远远地望见青海湖,一步步走近青海湖,仓央嘉措知道死日临近,又无能为力。押送他的是取得暂时胜利的拉藏汗,而康熙“拉藏汗因奏废桑结所立六世达赖,诏送京师”的圣旨,也许正是他的催命符。

全部的生命只有23岁。与现世与死神对抗并呐喊的,是他的绝笔诗:“白色的野鹤啊/请将飞的本领借我一用。”

布达拉宫里,从五世达赖喇嘛到十三世达赖喇嘛,建有八座保存尸体的豪华灵塔(如建造五世灵塔就用黄金11万两、白银104万两、15000多颗珍珠玛瑙宝石)。但是,惟独没有六世达赖喇嘛的灵塔。

他不用灵塔。他为藏族人民乃至整个中华民族,留下了最美的诗歌,并用诗歌在世代人的心里,筑起一座人性灿烂、永垂不朽的灵塔。

小小的刚察县城,有一座大大的仓央嘉措广场。我能够遇到,多么幸运!这让我想起海西州德令哈的《海子诗歌馆》,也是对于一位诗人的纪念,总会让人感到莫名的温暖。当然,其重要与量级,都无法与这个刚察仓央嘉措广场相比。四十多年前,我曾在刚察待过二年,那时不知道仓央嘉措,也还没有海子。看来,好诗与真正的诗人,是可以穿越时空并在时代的荒诞中诞生的。318年的时光,就在眼前一一流过。哪天,再去拉萨,去抚摸一下那部藏文木刻版的《仓央嘉措情歌》。

2025年7月13日下午五时五十分写成于济宁垦荒斋

6

在兰州

兰州本不在此次青海行之列。因订不上火车票,才从西宁借道兰州,再转郑州至济宁北。十一号中午到兰州,住万辉广场汉庭酒店315房间,十二号十一时打的奔赴高铁站,虽不足一天时间,却也留下难忘记忆——

刚下火车打好出租,上车司机便问:“浪哪儿去了?”我一愣,回答:“刚浪完张掖七彩丹霞。”司机鼓励:“再浪浪兰州。”我感谢道:“时间紧,小浪小浪。”

兰州其实是我的心仪之地。还是毛头小伙那阵,曾赴兰州参加军区的通讯训练。正好介绍的对象也在兰州军区当兵,约她在一个午休的时间于我们的教室见面。空旷的教室,就我们两个隔桌相对而坐,外面是扬尘呜鸣的风沙。她的个子与我般高,都着军装军帽。不知她有没有亲昵的想法,我隐约地有,却不敢,各自的军装与教室的空旷,都在拘束着我们青春的心。虽然最终“无疾而终”,那个风沙弥漫的中午,至今也还记得。

心仪兰州,还因为几个人。那个为我写过评论《无言的峄山与无言的延安》的评论家雷达、还有在北京兴办教育公司的我的侄子李春雷,都毕业于兰州大学。尤其那位在甘肃夹边沟九死一生、而后创立美学学派、写出过当代顶级散文著作《寻找家园》的高尔泰,曾经执教过兰大哲学系。还有那个主持兰大工作的辛安亭副校长,为了将这个著名的“右派”调入兰大哲学系,力排异议,没有车就步行数小时敲开省“归口办公室”大门。兰州又是《读者》杂志的所在地,建有一座《读者博物馆》,而《读者》杂志曾转载刊发过我的《中国美林》《鲁迅的动物伦理》《变戏法的二狗蛋》等文章。还有那位写下过《叶尔江》《天戈尔》等重要作品、“把触角伸向了本民族(裕固族)的历史深处和心灵深处”的女作家阿拉旦.淖尔,也定居在兰州。她约好了女友的车,等待我们的见面,还说:“停一下就能见到您了,我请您们吃兰州正宗牛肉面能看到黄河中山桥!”

时间太过短促,不愿打乱朋友的生活节奏,又想自由地看一看兰州,也就避开了朋友盛情,与夫人随心所欲地支配了这一点时间。

先在房间读张爱玲的《半生缘》,四点左右,日头偏西,暑热稍降,直奔黄河第一桥的中山铁桥。116年之桥,历三个朝代,独立于黄河之上,不褒不贬、冷眼睹世、热怀益民、见证时代。桥两头间隔横列的铜壿,拒绝了车辆,却揖迎着两岸的行人游人。黄黄的河水在桥下流淌,稳稳的白塔山在桥头端坐,我与夫人手牵手在桥上走过。建于清代,却命名为“中山”,即使那个将滿桥贴尽标语口号的十年,也不能改变桥的历史初貌:美国设计、德国承建、中国施工。

桥来自于河,我与夫人在树荫里从河的北岸往西走一公里,沿台阶下到黄河水边。忘了日晒之灸,走来走去,再将手一次次伸进黄河里。黄澄澄的水,捧起却清。大桥下的阴影里,聚拢着游人,我与夫人又一块块捡拾起石头来。众石晒于两块大石之上,临别择出两块,最终只选了一块,沉甸甸地带走,仿佛黄河的赠言。上青灰下油墨,一条斜线分界,一头高一头低。从低处看,如一尾黄河鲤鱼,魚嘴是一圈锈黄;从高处观,俨然一艘黄河巨轮,乘风破浪、昂首向前。双手扶摸,柔腻滑凉,真是越看越喜,妙石慰心!连晚上做梦都见它在黄河里随浪俯仰,只是船艄变成魚尾,摇曳得风韵万端。

兰州,真让人有些不忍离开。12日10时50分,打车赴高铁站,司机女性,圆脸浓发,颜红眼亮,热情善谈。刚坐好便问:“浪了兰州几个地方?”夫人哈哈笑着说:“刚浪完甘肃省博物馆。”女司机一旦知道我们是山东人,便滔滔不绝,一直到兰州西站,还意犹未尽:说山东人好,她的一个堂姐便嫁给的山东人,小伙在兰州打工,父母不同意,被关了两天后破窗逃出,两人奔赴济南,以做兰州火锅起家,现已在济南购下两处复式住宅,姐夫知冷知热,堂姐天天跳舞(边开车也从手机调出堂姐倩照,果然一位挺拔俊俏的美女)。又说自己也通过堂姐在山东找了一名棉农,只是熬不住远离亲朋的寂寞,才跑回家来……毕竟要进站了,我背上背包提着箱子向她告别:你们兰州人真好!我们在省博物馆排长队眼看时间来不及,是一位管理人员看了我们的身份证,直接领我们到入口处进馆参观。女司机爽快地说:“兰州人就这样。人生苦短,好好地浪浪!”

兰州,一定再去,好好在兰州大学浪浪,看一眼水墨丹霞,再约上阿拉旦.淖尔,去中山桥头吃上一碗牛肉拉面。

2025年7月15日上午10点40分写于济宁方圆忻居垦荒斋


7

旅趣

一个“趣”字,关涉人生主旨。人无趣不可交,旅无趣受煎熬,此次与孙旭姚平佩瑶一家青海行,趣味多多,虽人老忘事,还是抢救性记下数条,以资忆溯。

两个勤奋的人。每天的旅途开始部分,总是热闹非凡。头一天夫人便讲了一个我家遇盗的事:好多年前,还在洸河路报社宿舍,六层的楼,俺住五楼。一天晚上四点刚过,小偷便从厨房外的管道攀援而上进了我家,从厅门边鞋柜上先拿了一个小灵通。不过瘾,又进了向阳的书房。书房是两个套间,里间有电脑桌、一张靠东墙南北放的单人床。老李好在四点左右起来看书或写作,头朝北脸朝上的俺家老李,突然发现一个瘦高条的生人正站在床头,老李压住声,静悄悄地问:“您怎么来了?”老李这个人太客气,啥时候了,不用“你”还用尊称“您”?太意外了,小偷一愣,欻地冲出书房两道门。老公心善,大声地嘱咐:“千万注意安全!”话音未落,敏捷的小偷已从原路出溜到地、仓皇遁去。听后大家一片沸腾,沸腾刚落,姚萍女士冷静地总结道:“真是两个勤奋的人。”沸腾又起。此时,孙旭评价:开车的黄甲志师傅今天起得最早,也是位勤奋的人。沸腾再起。

手机关键时出现的故障。梦寐以求,终得晤面:张掖七彩丹霞终于到了!甲志同志收集身份证、给大家买好门票,便一个人留在大门外等候。大家进门便如小鸟出笼,纷纷被七彩的山体所吸引。人流如织中,几乎所有的手机都被向山举起。我当然也不落后,对着眼前的彩山兴奋地举起手机。夫人听到了我的惊呼:这手机怎么了,一片粉红?!夫人赶过来,连点拍摄圆圈,全没有山景,还是一片粉红。夫人点开自拍,一个焦急状的老头的脸立刻出现,点拍成功。再点回外拍,又是一片粉红。夫人还开玩笑,说“受你的感染,手机也激动得不会拍了”。知道孙旭是解决难题的高手,跑上前请他帮忙。他细听缘由,果断地说:“关机重起!”我恍然大悟,赶快执行命令。满怀期待中,手机还是一片粉红。沮丧中,夫人在一旁给我打气:“把美景好好记在心里,回家给你买个新手机!”孙旭感到疑惑,翻来覆去地看手机,一道电闪突然击醒了我,抢过手机,一边笑一边剥开手机保护壳,取出机、壳之间的门票,再拍照完好如初。是门票遮盖了摄像镜头。夫人大笑着揭发:“他还向我谝能,说自己多精,放在手机上,有名有日期,查票多方便。”大家都笑,连温和内敛、刚考入香港大学研究生的孙佩瑶,也“格格”地笑个不停。

平凹书法与神奇的被子。九日,从刚察县仓央嘉措诗歌广场,直奔祁连县的卓尔山,巧遇国际环湖自行车赛。干干净净的小县城,却处处封路。黄甲志将车开得展转腾挪,眼看卓尔山近在眼前,却无法近前。甲志老弟朋友遍青海,竟找到他熟人开的盛唐翠光大酒店吃了一顿可口的饭菜。见墙上挂有贾平凹的书法一幅,胖乎丰腴得可爱,一看便知是真品,写着“远鸥浮水静,轻燕受风斜。丁亥岁平凹”。指着书法问值班的女服务员:“贾平凹写的?”服务员一脸茫然,反问我们:“啥贾平凹?”我们笑笑,感叹文学的作用毕竟有限。热的平凹,连祁连山上的小县城都挂着他的书法;大热又能如何,书法寂寥地挂在墙上。进不了卓尔山,六个人洒脱放弃,直奔张掖,住进尚景假日酒店。进房间,就觉得凉,我与夫商量是否找前台加床被子。正说着,就有人敲门,是服务员抱着两床被子送来。惊奇。夫人说:难道宾馆有传导器,客人的需求随时满足?我说:高原佛意笼罩,是万能的菩萨所为。正议论不休,孙旭打来电话说:感觉房间冷,让他们送去了两床被子。

熊包与煎大爷。也是旅行途中,我讲了自己金乡老家一位堂妹的故事:那时家穷,堂妹只上了两年学,识字不多。有一回孩子读熊大熊二的故事,堂姐纠正:是能大能二。孩子教妈妈:能字下面没四点,有四点的读“熊”。堂姐记住了。一次去县里赶集,看到挂着“煎包”的红字招牌,堂姐大声念道:“熊包。”孩子们大笑,说是煎包。堂姐不服,你们不是说下面有四点的念熊吗?集上便出现了一个笑圈。你说巧不巧?到张掖已是下午七点多,放下车,我们一行六人步行找饭馆。走着走着,看到一个醒目的招牌:熊大爷手工水饺。平时话不多的黄甲志大声地念道:煎大爷手工水饺。我们又是大笑,黄老师抿着嘴轻笑,幽默得眼睛眯成一道缝。

旅趣如花,开在青海行的路上。人生苦短,岂能无趣?不妨生趣拾趣苦中作趣,让生命多些滋味。

2025年7月16日下午4时51分写于济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