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段恒 ‖ 运河波涛连南北,古道烟尘贯东西——南阳的水陆史诗
一、宋代陆路:蹄声铎铎通汴梁
一条大路通汴梁,千载烟尘刻春秋。
南阳镇新建村旧称“段家行”,相传其东西向主街在北宋时期西通汴梁(开封)。这条古道西起汴梁,东连山东半岛,途经曹州,将中原与沿海织就一张商贸网。汴梁的绸缎、山东半岛的铁器、海货,在车马驼铃声中流转,滋养了沿途的市镇,南阳遂渐兴盛。
西井与古道:村西头的古井称“西井”,是汴梁古道的重要地标。商队在此汲水备粮,马帮于此洗尘歇脚,井台石栏上的绳痕,凝固了千年行旅的剪影。民谚“西井送远客,汴梁始足下”,道尽了古道与乡井的依依深情。
陆路兴衰:北宋元丰年间,汴河因黄河泥沙淤塞,漕运衰微,陆路地位陡升。南阳地处泗水之畔,成为汴梁至胶东半岛的陆路中转站。然而,随着金元战乱与黄河改道,这条古道渐被历史烟尘掩埋,唯余段家行旧道车辙和“通汴梁路”四个大字默诉着昔日的繁华。
一条通往汴梁的陆路,是南阳镇“因运河兴,却不唯运河存”的见证。一条路,一口井,一个港,栓系南北货运、军民行旅、旱涝悲欢,将厚重的历史沉淀为可触摸的乡土记忆。驻足井畔,似见汴梁客商掸去尘土,饮罢清泉,复又驱车西向,蹄声铎铎,没入暮色——这或许便是“活着的历史”最生动的写照。
二、元明水路:千帆竞渡锁漕喉
一条水道贯京杭,万里波涛载兴衰。
元代至元年间,京杭大运河全线贯通。南阳因济州河与南阳闸的兴建,从陆路驿站蜕变为“北通济宁、南达江淮”的漕运咽喉,扼守运河要冲,江南漕粮、北方皮毛在此交汇,千帆过闸,昼夜不息。
运河盛景:漕船如梭,商贾云集。青石板老街两侧,粮行、渔市、钱庄鳞次栉比,“胡记钱庄”的算盘声与船工的号子交织成市井交响。渔民“以船为家”,泊于河埠;客商“以路为引”,歇于茶棚。河神庙的香火与清真寺的唤礼,共融于运河的涛声之中。南阳跻身运河岸畔四大名镇之列。
文化烙印:文天祥南渡留诗《发鱼台》,乾隆南巡赐匾“御饮古井”,文人墨客的题咏与帝王的足迹,将运河的浩荡写入诗行。而渔家的端鼓腔、商旅的投钱祈归之俗,则让历史沉入民间烟火。
一条贯穿华夏南北的水道,是大运河千年血脉的奔涌。一川波,一座闸,一叶舟,承载着漕粮盐铁、诗词风月、离合聚散,将浩荡时光镌刻成流动的文明长卷。凝望河面,犹见隋唐舳舻压浪而来,宋元帆影逐云而去,橹声欸乃摇碎星河——这大抵便是“不息的生命”最磅礴的诗行。
三、清代湖岛:水陆遗韵化明珠
一座湖岛悬明珠,几度浮沉记沧桑。
清初黄河泛滥,泥沙沉积,南阳周围滞留成湖,南阳镇遂成“湖中之岛”,陆路湮没,运河独兴。乾隆三年重修南阳闸,月河绕镇,御舟驻跸,古镇迎来辉煌时刻。
湖岛奇观:“镇在湖中,河穿镇过,杰阁跨河,长桥卧波”。岛上渔舟晒网,莲歌互答;客栈临水,灯火不眠;夜市侉舟蛮船相接成集。老街的渔行交易着特有的四鼻鲤鱼,铁匠铺炉火映红运河暮色,段家米行以诚信著称,老马家烧鸭享誉京杭运河。关帝庙的钟声与娘娘庙的祈愿,神性与世俗在此共栖。
水陆余韵:汴梁古道蹄印烙刻黄土,京杭运河桨痕晕染碧波,西井水映过客饮马,南阳闸渡官船载月。一横一纵间,南阳的呼吸在驿路与漕渠间起伏,千载风云后,古镇的记忆凝为湖心明珠。这把南阳湖的琵琶,终以青苇为弦,弹奏烟霞美景,续写水陆传奇。
一座湖岛枕沧波,半部漕史证峥嵘。一丛苇,一树槐,一片瓷,交织着盐帆渔火、河工号子、聚散炊烟,将浮沉命运淬炼成倔强的水陆图腾。立于北港,但见运河烟水苍茫,仿若昔年千帆过闸的盛景仍在波光中摇曳;而西井畔的一掬清泉,仍映照着汴梁客商掸尘远去的背影。水陆双线,终成史诗——这便是南阳镇留给世人的,最苍劲的历史笔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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