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陆以恒 ‖ 汪曾祺散文那些事儿
读汪曾祺的散文,用我们家乡方言来形容——“润”。“润”怎么准确解释,我也说不太清楚,我觉得大概的意思是舒服。
那些散文就像一条弯曲悠长的历史河流,从书页上蜿蜒流来,汩汩注入你的心田。她带着苏中水乡的淡淡乡情,顶着昆明翠湖的星星雨丝,夹杂着北京皇城根人的喜笑哀愁,像一位慈祥而又经历丰富的老伯向你诉说着过往的一切,那么自然,又那么轻松愉快。
那些事儿很琐碎,很小,很平凡。在我们看来可能都不是什么大事,可在汪曾祺的笔下,她们变得那么有趣,那么空灵,那么优美。
舌尖韵味,是汪曾祺作为美食家的重笔之处。红尘中的人间烟火,在他平淡自然的笔触中熠熠生辉,生葱生蒜、荠菜、枸杞头、韭菜花、豆腐、豆汁儿,一众平凡的蔬菜食物,有色、有味又有趣。“嫩香椿头,芽叶未舒,……入开水稍烫,……揉以细盐,候冷,切为碎末,与豆腐同拌,下香油数滴。一箸入口,三春不忘”(《豆腐》)。
饕餮盛宴在他的笔下也如话家常,手把羊肉、北京烤肉、河豚、汽锅鸡、东坡肉、烤乳猪、黄河鲤鱼,更是被他描绘得生动传神。“吃烤肉都是自己烤……足鄧长凳,解衣磅礴,一边大口地吃肉,一边喝着白酒,很有点彪悍豪霸之气。满屋子都是烤炙的肉香”(《贴秋膘》)。真是口齿留香,让人垂涎欲滴。
汪曾祺的散文擅于写景状物,文字充满了恬淡平和之美。他写雨、写雾、写草木;“昆明的雨季是透明的、丰满的,使人动情的”“带着雨珠的缅桂花使我的心软软的,不是怀人,不是思乡。”(《昆明的雨》)。
他写山、写河、写日月;“博格达山终年用它的晶莹洁白吸引着乌鲁木齐人的眼睛。”,伊犁河“不紧不慢,荡荡洄洄,是若有所依恋”,“喀什河经过唐巴拉,流着一河碧玉”。(《天山行色》)。
他还写游走四方。北京西山“坐卧其中,有浮生半日之乐,得淡泊宁静之怀。”(《西山客话》)。游成都杜甫草堂,“杜甫的遗迹一点也没有,为秋风所破的茅屋在哪里?老妻画纸,稚子敲针在什么地方?杜甫在何处看见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都无从想象。”(《四川杂忆》)。
写游武夷山,“山水对人都很亲切,很和善,迎面走来,似欲与人相就,欲把臂,欲款语,不高傲,不冷漠,不严峻。”(《初访福建》)。
处处着笔,处处景。似景非景,似物非物,拟人化的手法,出神入化。
汪曾祺在刻画人物时充满了人文情怀,蕴藉着广阔的生活和生命之美。他在《星斗其文,赤子其人》中写沈从文:“他总是用一种善意的、含情的微笑,来看这个世界的一切。到了晚年,喜欢放声大笑,笑得合不拢嘴。且摆动双手作势,真像一个孩子。”将沈从文的亲和、爽朗、纯真表达得一览无余。
他在《闻一多先生上课》中写闻一多:“他把胡子留了起来,声言:抗战不胜,誓不剃须。他的胡子只有下巴上有,是所谓山羊胡子,而上髭浓黑,近似一字。他的嘴唇稍薄微扁,目光灼灼。”寥寥数语将闻一多先生强烈刚毅的性格表现出来。
他在《我的父亲》中写父亲,“把瓜瓤掏空,在瓜皮上镂刻出很细致的图案,做成几盏西瓜灯,西瓜灯里点了蜡烛,撒下一片绿光,父亲鼓捣半天,就为让孩子高兴一晚上。”父亲的多才多艺和对孩子的挚爱跃然纸上。
林林总总,这些看似不是事儿的事,在汪曾祺独具匠心,清新自然的笔触下,好似都被酝酿成一杯杯醇香的美酒,勾起我们过往的记忆,想起那些既模糊又清晰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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