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页 > >济宁文学 > >散文 >
济宁文学

「散文」贾振涛 ‖ 致敬酸枣树

来源:本站    作者:贾振涛    时间:2025-01-07      分享到:


父母走后,我很少回老家,实在不忍去单独面对空冷的老宅,只有压在心底的情愫即将发霉需要暴晒的时候,才不得不回去打开那生锈的铁锁,把所有的门门框框、盆盆罐罐抚摸一遍,直到把一草一木、一花一果装进眼底,才一步三回头离开。

中秋节前夕,回老家看看的想法不断泛滥,撞击着胸口,大有决堤之势,打开老宅大门的渴望如同夏至后的太阳无时不在南归。我和妻子在一个周日早晨,带着中秋的露水和淡淡的轻雾驱车两小时,终于站在了残缺一角的门楼下,迫不及待推开了落寞的大门。

我和妻子几乎同时“啊”了一声。

一棵笔直的酸枣树,树梢已经长到屋脊,精神抖擞地立在荒芜的院子中,如同骆驼立于羊群一般格外显眼。婴儿手腕粗的树干遒劲有力,五个分叉宛如五根手指倔强伸向空旷的天空。

它竟然还活着!

去年清明节上坟,一搂粗的酸枣树干干瘪瘪孤零零立在西配房门前,白杨树都已郁郁葱葱了,它还没有长出哪怕一片叶子的迹象,粗糙干裂的树皮散落一地,折断一条树枝,仿佛干透多时,看样子多半是活不成了。我担心干死的枣树会被大风吹倒砸到老宅,找了十多家终于找来四个六十多岁的大叔,五个人花了一上午时间,把它连根刨起,请到了大门外,然后把打扫院子的砖瓦石块填埋在树坑内。这一年半多时间已经把它完全忘记了。

我和妻子不由自主地走近它。

去年清理过的灌木和野草都杂乱地干枯在那儿,只有而且只有这棵酸枣树没有放弃生命,从断砖石缝中挣扎着斜伸出来,一道道树皮纹如同小溪,欢快地向上流动着,绿得发亮的叶子像小猫的耳朵,昂扬显示着它的喷薄。最顶端的树梢上,几枚大大的酸枣点缀在绿叶中分外引人注目:圆圆的肚子,红红的外衣。

我轻轻搂住它,把脸贴在深灰色的树皮上。

父亲在世的时候曾对我说,这棵枣树是他小时候亲手栽下的,原本离老屋很远,后来翻新老房子,把房子往前动了两米,它才长在了门前。父亲看着每年都能收获几十斤酸枣,没舍得砍掉它。

想起父亲的话,我不禁为去年没等它发芽而刨掉它后悔起来,也许它真的老了,行动有些迟缓,我却没等到它出芽,武断地斩断了它的筋骨,把它剥离出老家的怀抱。幸好它还是凭借自己坚强的意志,在黑暗的世界里,把血脉一点一点延伸,一点一点长出新芽,一点一点冲出地面,一点一点成长到现在,又重新开了花,结了果,虽然还不很强壮,果实也不多,它毕竟留下了希望,留住了未来。否则,我可能会犯下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院中的槐树、榆树都随着院子的荒芜逐渐干枯了,只有这坚强不屈的酸枣树还在默默守护着这片土地,粗壮有力的树根如同一条条脐带连着大地,感受着故土的心跳。

斑驳沧桑的老酸枣树去了,忠诚的使命又延续到了小酸枣树身上,这很像天堂里的父亲,带着眷恋离开世界,却把对故土的热爱和怀念传承到我身上,我会不会就是父亲特意种下的只属于他的那棵酸枣树?我的孩子将来会不会也有我一样的感受?

我再次把目光投向单薄弱小的酸枣树,乐观坚强、勇往直前的它此时成了我心中最靓丽的风景。生活需要继续,使命需要传承,酸枣树做得到,我想我也不会让天堂里的父亲失望。

我情不自禁拉过妻子,一起向它深深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