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是失落、一半是收获

           周亦璋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人生不圆满是常态，无愧于心便是最好。

——题记

青衿之志，履践致远。人生苦短，唯有奋发。每个人面对只有一次的单程旅行，往往会豪情满怀，滋生出许多美好的梦想。上大学——就是我儿时憧憬的一个闪着光的梦。闪着光的这个梦，在我心里是那样璀璨。在追逐大学梦的路上，那些泛起的峥嵘，亦携裹着或坎坷或平淡的人生无奈。蓦然回首，才知岁月无声，生命无常；往日种种，如昨日烟云。

美好童年

童年的记忆总是那样深刻和清晰。年少多梦。儿时的梦想常源于一份童稚美好的向往。六岁那年，我成为了一名小学生。说起入学经历，至今还津津乐道。招生老师有一位是我父亲的学生沙丽娟老师。记得当时她抚摸着我的头，非常和蔼地对我说，“……你年龄还不够呢，明年再来吧。”沙老师的话，让我心里那个慌啊，我瞅着父亲盼他帮我。可父亲却好像无动于衷。初生牛犊不怕虎，我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拽着沙老师的衣角执拗地说：“不！我要上学。我给你们背《孔雀东南飞》”。不等沙老师同意，我就哇哇地开始了背诵，惹得老师们都开怀大笑了起来。原来，这是父亲和沙老师，为了考验我而设计的一出双簧。这段往事，至今想起仍令我忍俊不禁。

虽然年龄较小，可我的学习成绩却一直名列前茅。那时，在一份童心的真诚和光荣里，我常为自己的一次次成长而开心不已。二年级我担任了班级学习委员，三年级戴上了两道杠，四年级被同学们选为班长。我时常感叹，那是一个多么纯真的年代，你只要学习好就会受到同学们的尊重和爱戴。那是四年级的一节语文课上，老师让同学们完成上节课布置的作业，背诵并讲解课文，结果全班就我一人完成了。“周亦璋同学学习很棒，将来肯定是个大学生苗子！”我那一份少年的心被老师夸得美滋滋的，舒畅极了，一种对于大学的向往和追求，便如梦一样神秘而执着地缠绵在我的求学生涯中。

初经风雨

命运无常，世事难料。人的梦想常被历史的潮流而阻断。那年我四年级，就在我朝着梦想奋力前行的时刻，一场史无前例的运动荡涤了校园，同时，做为老革命的父亲也无端遭到诬陷。我那颗尚不谙世事的童心和对知识的渴求，瞬间被冲击得支离破碎。自此，再也不能坐在教室里读书学习。因为父亲的问题，到我家搞外调的人一拨接着一拨，我父亲高度近视，所以他的自传、给外调人员写证明材料、以及后来的一糸列申诉材料都是由我执笔。记忆中的那段时间里，我的空暇时间大都是在写材料中度过。大概是在父亲指点下，经常写材料的缘故，我的文字水平也不断提高。在初中阶段，特别受到班主任宋兆南老师的偏爱，不仅作文受表扬最多，还经常让我代表班级和学校登台发言外出演讲，受到同学赞扬。当这些往事涌上心头，我不禁哑然失笑，我是否应该感谢那段历史？

72年初中毕业上高中时，因父亲的历史问题悬而未决，我被取消了入学资格。这件事带给我的伤害是巨大的，刚被父母重塑起来的梦想又瞬间灰飞烟灭。

当耿兰田老师到我家，先在父母面前把我夸赞一通，又吞吞吐吐告知这个消息时，我瞬间就爆发了，记得我伤心难过的哭声把邻居都弄得跟着抹眼泪。多少个夜深人静，唯有那些书籍安慰着我……后在父亲的学生、学校党支部及革委会成员、高三级部负责人张宝琪的据理力争下，我才得以重新进入一中高中部学习。每每想起这段往事，心中便五味杂陈。

当学校举办展览选我为图片注释说明时；当我写的小剧本《雷锋之歌》登上学校舞台时；当我的作文被张能喜老师作为范文在班上宣读时；当数理化考试好多次能考满分时，我的大学梦又复萌了。但由于高考制度的废除，无奈，梦真境远，只能和同学们一起走向了农村的广阔天地。当离开学校离开家的那一刻，一种百感交集的情感爬满心头。那个年代知青点的生活枯燥乏味，一切娱乐都与我们绝缘，好在还有书与我为伴，收工后看看书倒也没觉日子过得快慢。但当一起下乡的王涛、任建黎、张运平被选拔去了胜利油田时，突然就感觉迷茫了，好长一段时间有找不到北的感觉。多少个孤灯下的夜晚，也是多亏了书的陪伴。当公社党委抽调我去搞宣传帮助写材料时，我庆幸自己对学习的坚持，也找到了人生的价值感。

此生遗憾

1976年底我被招工进了铁路，次年10份国家下发了恢复高考的文件，单位紧接着也下发了自愿报名的通知。终于等到了高考制度的恢复，那份纠缠了我多年的大学梦，又如前世乡愁般揪紧了我的心。我被突如其来的喜讯高兴得喜极而泣，我被那种求知的渴望撩拨的寝食不宁。然而，月缺月圆，人世沧桑。那时，我正请假在家照顾生病的母亲。母亲生病卧床一个多月了，病来的气势汹汹，呕吐不止滴水不能进，天旋地转不能下地，经济宁人民医院专家确诊为“美尼尔氏综合征”，当时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病。因母亲卧床不起，当我把高考的信息告诉父母后，父亲非常支持我报名，并准备去学校帮我找复习资料，可母亲却眼里噙着泪对我说“……你姐姐在外地，你哥哥还要上班，你看你爸爸身体又不好，做个饭都不会，你要上大学走了这个家怎么办啊？……”母亲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这些话，让我心如刀绞，我跟着母亲流泪，“妈妈，别说了，你的苦心我懂，你放心我不去报名了，我会安心上好班，好好在家照顾你，照顾这个家……”话是这样对母亲说了，可内心的感受却如同吃了黄连。无奈的我忽然相信命运！我想这或许就是命运的安排。到了考试那天，我遥望着考场的方向良久良久。78年再去报名，可单位却按土政策不放人了，连争取的机会都没有，欲哭无泪的感觉。77年因了母亲的病，可我心里希望的火焰没有熄灭，我盼望着来年还能再考。可当单位把大学门给堵上后，我突然感到万念俱灰，觉得人生过得了无生趣！我又一次感到了被命运无情捉弄的无奈。我的大学梦就这样一如乡愁般飘零而去。

收获幸福

后来，随着工作的调动，在幼儿园我报名参加了幼儿教育自考课程，前后三年，我如饥似渴地攻读课业，因每次要考三门，所以常常午夜以后还在背题。又因考试地点在济南，我和同事每次都是赶夜车，周六一早到后直奔考场，个中的辛苦只有自己才能体会。每当走进大学校园时，我总是忘情地品味和体验这短暂的梦一般真实而迷离的生活。在我获取的专科毕业证书里，洒下了我诚挚的辛勤和汗水。写到此，我不禁想起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作者保尔的那段名言：“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对于每个人来说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该这样度过：回首往事，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虽然我没能跨进正规大学的校门，但我凭着勤奋努力学到了应该掌握的知识。所以时至今日我也可以问心无愧地说：我没有混世，我没有混文凭！我对得起自己的梦想。我不仅收获了工作上的点滴，更收获了弥足珍贵的亲情。

自古忠孝两难全。虽与大学失之交臂，但我收获了更多陪伴父母的光阴。父母因了我的陪伴，生活中感受到了更多来自女儿的温暖。我至今保留着母亲的日记，记得她在日记中这样写到“我的三个孩子都很疼我，尤其是璋儿，让我感到欣慰……”每当读起，有想流泪的感觉。我只是做了女儿应该做的，可母亲却深深记在了心里。能让母亲感到欣慰，是我今生收获的最大幸福。和父母的幸福相比，我庆幸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

今日回首经年事，失落收获皆是缘。细细思量，正是因了少年时那份大学梦的不了情缘，我才有了一份不计艰辛的执着追求，并由此丰富了自己的人生，收获了失落与幸福同在，失落与收获并存的一份人生之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