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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邹皆恩 ‖ 为文微山

来源:本站    作者:邹皆恩    时间:2025-09-16      分享到:


每每读到我们微山人的文学作品,心里便敬佩起两个人来,一个是县作协的魏留勤主席,一个是《微山湖》杂志电子版的主编马晓璇,他们团结了一大帮子人,采风创作,又义务编了一本文学期刋,这太了不起了。

做微山人不容易,我们生活在强市区县的夹缝里,外埠的人好用怪异的目光看我们。九O年我在师专中文系读书,兖州的一个不太厚道的同学说:"你们微山算什么,看看济宁市地图,你们就是我们踢出去的一条腿!"接着班里人给我起了一个绰号叫老踢。我很生气,也很愤懑。于是在"乡土文学欣赏"课上,我毛遂自荐当李清池老师的"助教"。我给他们讲,我们先辈打日本鬼子,不用枪,不用刀,更不用炮,只用小鱼钩钩,就办了。我们那里的小乌鱼儿,半尺长的那一种,特别讨厌日本人身上的气味儿。我们湖上游击队员,立在水边儿,给小鱼儿讲打鬼子的重要性后,它们便心领神会,口衔着小鱼钩便冲向水中的鬼子。它们哪里也不挂,专挂在那个地方。中招后,鬼子们先瞪着三角眼笑笑笑,痒痒,接着便嘟嘟小嘴叫叫叫,疼疼,最后张开蛤蟆大嘴哇哇哇,接着就完完了!

我还没讲完,女同学都藏在了桌子底下,李老师擦着眼泪溜出教室。顿时,我谝能的,俺驩城人说的圣人蛋劲儿来了,我说,我们微山人掐架,真打,鼻青脸肿;真骂,咒祖宗十八代。但打累了之后,两个人坐在一起喝羊肉汤掺啤酒就火烧,有说有笑。吃饱了喝足了,两个人勒紧裤腰带再打……

还有我们那里的人都很低调,几个刚结婚不久青年人在一起拉呱儿。谈论起自个老婆怀孕的事儿,都会谦虚地说,不是我的,不是我的或多亏你帮忙之类的话。当时在场的有马坡的程耀锦,见我胡扯,他马上站起身说:"老邹在搞文学反讽。俺微山历来民风纯朴,伦理纲常,板上钉钉。"

那年,我在教室的专栏里,发表了我的第一篇微型小说《雪落》——

那年冬天,庄稼地里落了雪,而愣是庄子里没下一片儿,结果大家很生气,叉着腰瞪天。但各家的狗都跑到了野地里撒欢,于是我奶奶家的狗叼回来一只灰兔子。

意外之获,好喜。我爷爷奶奶马上闩了大门,奶奶将死兔子收拾好后,烧火拉风箱开始烹煮。我爹娘不太孝顺,爷爷烦我爹,奶奶恼我娘,所以两个人也不待见我。铁锅里的肉香越过土墙头飘过来,我小身子如小猫似的紧紧贴在奶奶家的单扇门上,耸着鼻子闻啊闻,我的小手还不自觉地拍打着门板。忽然,一道黑影儿从院墙上飞过,直觉告诉我,那是奶奶家的黑狗,它嘴里又叼了什么。接着大门哧地拉开,身材矮小的爷爷追了出来,边追边喊:快去断(追)啊。狗把煮熟的兔子肉信(衔)跑啦!奶奶人高马大,也跟了上去,只两三步便越过了爷爷,她又转身,虾腰背起我爷爷一同追狗去了。他们直奔了落雪的地方。多少年前,我爷爷在街头让几个混混打了,我奶奶当时还是个大姑娘,硬是将爷爷背到她家……

天黑定了,人和狗都没回来。我爹我娘来到了奶奶家,看到了小瓦盆里一小捧兔肉。我伸出两根小手指,捏了一块放进嘴里。那肉肉真的香,比鸡肉要香十倍。而我爹娘只是瞪着眼看,不住地咽口水。我爹脖子长喉结大,一动一动的。我娘矜持着,扭头往四下里看,看。

掌灯的时候,爷爷奶奶还有那条里狗都回来了。归者身上都落了雪。吃吧,就给你们三口人留的。两位老人异口同声,只是腔调里裹着颤抖。

狗嘴里还紧咬着一张血淋淋的兔皮。

第二天早上,我爷爷出门往东,他准确穿过整条村庄的大街,而我奶奶扛着个长竹竿子尾随其后。邻居们好奇,都问:"公母俩揍嘛呢?"我奶奶说:"投牙去。老东西昨天晚上吃了一大碗兔子肉,塞牙了。院子太小,投牙棒太长,抡不开。这不得到野地里去!"然后爷爷一本正经地昂首看天,奶奶故意踮着小步,贴着他的身后。

那是一九六四年的冬天。不少人家的门口,还摆放着没有彻底凋谢的九月菊。在我奶奶肩膀上竹竿子影子梢头处,还有那条黑狗,它没精打采。

严格地讲,它只是一篇小学生作文,不是小说。小说必须在特定的环境中,通过矛盾冲突,展现人的个性。作品中的人物提供给读者的是一种视角,一种社会生活的观察路径,从而引发人们的诸多思考。微型小说非常难写,它的体量不会给作者多么大的自由,但是我还是喜欢写它。其实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笔者一直认为,文学是对母语的守护,如莫言给了我们山东高密的话一样,小说就是一场家乡里特别语境的盛宴,这一点刘绍棠先生给我们做了最好的示范。

我们微山地理上狭长逼仄,就守着古老运河串起四湖水生活,世世代代规规矩矩老实本分平平安安过日子,没有大起大落,所以微山人的表述平实稳重,不刻意标新立异来吸引眼球,而是以柔和的心态去表现祖祖辈辈平静无澜的生活。即使是张九韶、胡昭穆先生的散文,或殷允岭、刘长岭先生的小说都是如此。

本月阴历十八,我乘公交去喻屯。马晓璇老师给我发个信息,我眼花了,在车上不便及时回复。到了公交车站,我给她说:"在路上……"她给我发过来文字是:"我们都在路上。"微山人都将他人往高处想,真的棒!

我们不好,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