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阳岛 

1

康乾来过的地方，金色的柳染着

皇家的黄

阳光也干净得没了思绪

2

怕是皇帝走后

这里便是洪水泛滥

不知那时的大臣如何陈述民生的细节

我遍找奏折

一尊铜像只余留朱衡

那端庄严肃的神情

一叶小舟载着他向北疾驶

那船弦已破

对岸的铁匠铺正待筑起炉火

焠响铆钉

修补历史深处的缺漏

3

银子都是从胡记钱庄流出去的

哗哗如运河水

乌木算盘掸去灰尘

行云流水的算珠就会流出

吴侬软语

京华俚俗

南来北往的商旅里

我又一次想到康乾

一样的行走

船，可经营粮食、茶叶、丝绸

也可经营江山与帝国

4

想象中的故事

也只在南闸和北闸这一段小小间距

历史是一把锁

也是一把钥匙

方寸之间

开与关，都是一次微小的响动

5

而枪声是我站在抗日纪念园

聆听到的

一段文字叙述着一个英雄的故事

这片土燃烧过

就不曾熄灭

子弹正穿过火热的胸口

那倒下去的是你，是我

立起来的是一部史诗

6

静悄悄的

静悄悄的夕阳，斜照在那黑色的枪口

微山湖静悄悄的

这是那首熟悉的游击队之歌

低沉有力的旋律

7

这样想着

不觉已走到石记羊汤馆

几代人了

安静的生活里保留着的老味道

我说

这羊汤

皇帝喝过

我喝过

走江湖的喝过

干革命的喝过

有钱的喝过

没钱的也喝过

老板说

三十年了

你竟不显老

一看就是喝过南阳湖水的

8

那一句喝过南阳湖水的

到底

我还是成了半个南阳人了

南阳人就好

太阳之南，临别，我不拜皇帝

只拜了拜水

在这之前，一种幽深的蓝是不固定的

波浪在荡漾

你心中叫岸的概念在框定它们

那些折叠中的阳光

使深处的光在光中消散

天鹅也应有短暂的失衡。落下之前

我们游移的目光

在巨大的事物猝然张开面前，惊乱不定

现在，天鹅的融入正以一种现实

改变蓝无边的幽深

被赋予隐喻的白，比洁白本身具有语言的内涵

当我们用天鹅之白捕捉世界的中心

叙述如此简练

一种安静的蓝成为画面的旁白

在太白楼看李白举杯

那时，江山比我们所知的后世

还要阔大

阔大也是一个流行的词。从长安

到湘水

有时写下一个人的身影

有时却写不下一个人的名字

比江山更大的可能是一只酒杯

它饮过皓皓月华

如果倾倒，即是一条长江滚滚逝水

想想，繁华如何落得尽

你如何笔锋一转，即是一片燕山的雪花

今夜趁酒杯尚温，我替你站成

一个孤独的诗人

杯中大唐

杯外蟋蟀

你的吟诵从何而来

恍若一个王朝的起伏，你的回声

回荡

在无边的空无

  重 生

一如既往。除了时间，我将一无所有

一生的重，也将交给落叶

一枚一枚

写下一百个人的名字

九十九个故事

都有荒诞的一笔

那其中一个人的故事，因太过经典

而被终生遗忘

一百岁的少年，一生不落一次眼泪

只需，牢牢记得

不必去大海，不必试着捧起整个大海的咸

过客

那个夏天没再听三国，每晚坐于

龙桥的说书者

只剩下他一盘光滑温热的石头

放羊的二傻早于几日，打从这里经过，就没再返回

晚风里少了那句

“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

龙桥又一番热闹，是杏黄的柳叶飘落的时候

一位老者小车推着一位老者

向南悠悠而行

小桥风景使他们驻足

也引来众多围观者赞叹啧啧

那日的日记我记下这样一行：秋水清兮，流着

日月须发如银的倒影

一个南京郊外的情节

那是一个具体的年代

具体的季节

但我想象着，是秋天。有秋风就有落叶

就有秋风中的人

就有此刻我在一行诗中的心境

当我面对空枝和落叶

就可以想象那时

天空挂着的政治，地上流着的民生

一条大道也许落满泥泞

外放的苏轼紧跑几步向对面的王安石

递上双手

那不只是化干戈为玉帛

在南京郊外

略显苍老的大宋放下了锋利而冰冷的思想

现在他们需要把手搓热

暖一暖

心中渐灭的火

两只飞倦的鸟，穿越猎枪黑暗的枪筒

那第一个照面，苦笑

第一句话应是噎住了

也像两股清澈的水流瞬间相撞，各自踏进

彼此陌生又熟悉的旋涡

浪花有短暂的涌起和熄灭

是的

是熄灭

身后的历史足可以证明，他们之后就没再燃烧过

他们只是空挽着手

盘桓了数日

说诗文，说购置田园，甚至也许说到佛经

以此作为弥补

给各自

给曾经似乎灿烂无比的大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