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象：春之蛇

一座春天的城市葬身蛇腹

我看到天气变化：冷血动物体内

有一种近似水银的感觉

蚂蚁撤到高处　更深更远的山上

一朵停泊了多年的云

开始移动忽左忽右

上下漂浮

我感到轻盈：东南方向的气流上升

坡地。干草覆盖的累卵

被阳光的喧响震撼

它自身的力量无法抵御

降临的危险。我幸灾乐祸

是因为我已逃离现场。四月的河边

迷人的蛇皮如应验的谶语

唏嘘间一场大雪化为乌有

花朵用简单的手段吞下

一座春天的城市。绿色的战车

袭击人类居住的宫殿

溃逃的败絮扔下欲望的碎壳

我缄默，是因为我看见蛇的冷眼

夜飞的鸟群

瓦脊抖开的羽毛在星光下闪动

今夜　北斗旋转

天空的屋宇像没有舞台的大厅

今夜每个人的心中

都是一片空荡荡的回音壁

为什么我能在柔若纸绢锦绣中

听见针线走动

为什么我能在远隔千里的异乡

听见母亲开门声

哦　众神乘坐的大鸟

经过我的头顶

它到来时

河流在梦中翻过身子

不知哪座山脉适合于栖息

今夜　我的灵魂在身体之外飞翔

谁能看见

灯光遮掩的屏风后面

那双被命运束缚的翅膀

在诗歌的笼子里已是遍体鳞伤

挣扎　冲撞　歇斯底里

为拒绝光的诱惑

挣脱火焰的蝶

带走了内心的灼痛

今夜　我的灵魂在身体外飞翔

原载《北京文学》1997.11

一场暴风雨接近尾声

一棵大树一口气跑到光秃秃的山上

它弯腰站住

稍稍直起身子

巨石晕眩天昏地暗

它庆幸抓住了一块更大的石头

水中的石头

像憋足了排泄物的野兽

急得团团乱转　淋湿的黑鸟

不鸣不叫

整整一夜　一匹马为挣脱木桩

扰乱了大片牧场

桥上的钢铁受尽折磨

山那边的雷声接连不断地说着胡话

风像酒一样猛烈

灌醉摇晃的楼房

天花板上的脚步声彻夜不息

像梦游者摔打泄气的玩偶

那些醒着的眼睛如同灯火

那些敏感的耳朵贴近窗纸

偶尔的闪电像触动穴位的银针

使全身颤抖

是花瓣上的一颗水珠颤抖

随后是一个人在山顶上

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雷声嘎然而止　一棵大树倒下

那些胆小的人

终于掰开自己的嘴巴

王黎明　1982年开始在发表作品。参加过诗刊社1988年“第8届青春诗会”、以色列2013年第14届“尼桑国际诗歌节”等中外诗歌活动。著有诗集《孤独的歌手》、《乡间音乐》、《醒自每个早晨》以及散文随笔集《滴水之声》等多部。诗集《贝壳说》获得山东省第一届齐鲁文学奖。。中国作家协会员、山东省作协首批签约作家。现居山东兖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