箬  叶（外五首）

刘 啸 | 山东

骤雨或细雨，各有隐喻

洗亮的肉身，行走在王朝浩荡的皮肤

你的理想因过于宏大

而漂浮

这一层层的思索来自：如何将一具石头摁于水中

手翻星尘者

一眼望穿隔岸的渔火

箬叶包裹的歌谣与传说

是后来的一条江河

奔赴的米粟在一双宽阔的手上，轻轻地折握

揖拜

然后，投身水火

当绳索被打开

一粒粒芳香的词

重又确认，这个朴素的五月

屈  子

从雷电里认识的你

多年后，又在一条河上相遇

被楚王定义的流放，从鄂渚，一路

辗转

你摸着石头

问讯一条被惩罚的路

其修远

铺在民生的艰苦

灵魂也跟着被驱逐

这使你得以遍识香草

在梦中窥见美人盈盈款步

但你还是被一条河挡住了去路

仿佛岁月在演示

那些沙在沉积，或随波逐流

你有三个灵魂在向我叩问

一块浑浊的玉

一磐坚定的石头

一具失去了方向的骸骨

在你投水的一刻

这訇然的巨鸣

历史暂时失去了回应

历史只决开一个口子

无数搭救的手

像伸展的水草

至今还留在那风声，雨声

芒种记

那些芒，还举在河流上

一束麦

低于布谷的低鸣。一张大地写着：

“宜种下

带芒的事物”

当你掰着麦茬

合计那些种子化肥农药浇水的钱

我的赞美

不能再低了

芒种。种芒。一个如芒在背的人

在你此刻

回首村庄的脚底

写下祷词

在上九古村

一盘石磨。我看着它将一天交给

一个人然后从黄昏

寻一块石头。坐回去

只有你回头时，它才又回到

一盘石磨

那么沉静

而转动永不止歇

像一个人的沉浸

这始与终的磨声突然陷入虚无

它依然拒绝你的感动

从皮肤掸落辗成齑的词或句子

当人影渐渐散去

我看见最后一抹黄昏照亮的树叶

我看见一盘石磨

在石头里，碾动了月光

绒  花

那一瞬间，从虚无

才能抵达的惊艳

我所有的比喻都那么失败

仰望

但穷于形容

当美丽的名字掠过一阵战栗

这熟悉而陌生

我如何走进那内心，成为我

自己。爱这光芒和色彩

并因而痛疼

“是什么，于细碎处聚集，

又一点点逃逸。”

影子穿越镜面

这些薄薄的云，裹着闪电，

喑哑的雷

雾，在晴雨时迷离

找不到娓娓的述说声

那无数肉身破碎，忍着的

灵魂，彼此相认

筛出红尘细密的心意

绿色蜘蛛盘踞网中

回头，那是一个人所有的凝望

繁华，一直在平淡里低眉

白  鹭

它深藏或栖息。那些黑夜悬着，那些芦苇，

握着，水与水的激荡

打开的黎明布满死亡和新生，一个涉水远行的人正穿过它们

他知道其中的答案和秘密

在黄色牛皮纸上，此刻，他只用白鹭渲染你的凝望

当肉身打开一个个洁白的词语

飞翔是那么轻，像有什么正被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