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丈母娘

义茗在心里一边盘算一边猜思：离元旦还有六十多天哩，难道他真的要直到元旦才回来吗？想到这里，心里又是焦躁，又是气恼，又是担心，只是不便于表露出来罢了。

说着走着，她们仨已来到了小卖部。张燕没让买多，只称了一把，大约十多块糖而已。张燕拿出一块来，拧开包装纸，取出里面的奶糖，塞进妹妹的小嘴里，说：“翠翠，还不谢谢茗茗姐姐！”小女孩嘴里含着糖，含糊不清地说了声“谢谢”。义茗付过钱，便一块走了出来。张燕又拿出一块糖来，想递给义茗，义茗摇了摇头，说：“留给他们吃吧。”

义茗看了看天，觉得时间还早着啦，正想问张燕去不去赶集，但看了看张燕那略显疲惫的脸，还有身边缠手的弟弟和妹妹，便觉得她确实是抽不出身来，也就不再提了，省得再给她心里添烦。义茗边走边说道：“婶子没在家吗？俺叔又出去打工呢？”

张燕叹了口气，说：“我妈在床上躺着呢，这两天说是身上不舒服——还不是因为这近两个月的秋季，天天起早贪黑的忙，累得撑不住了，再加上之前撇下的病根。”说着，用手指了指身旁的妹妹。义茗会意，便点了点头。

“地里的活忙得差不多了时，我妈就对我爸说：‘光指望地里收的这点，怎么够一大家子人花呢？你出去挣个活泛钱，孩子上学、老人吃药、人情随往的钱也就都有了；有点结余，还能再攒着’，就撵着我爸去济南打工去了，临走时，我妈还给我爸说：‘在外头别顾念家，小燕这也大了，能帮我照看孩子，还能帮着干很多活了。你只安心地在外边干活挣钱，到年底回来就行了’。”张燕略有些气恼地说着。

义茗听后，心里也有些不敞快，想了想，便说：“小杰呢，我怎么没看见她的身影？”

张燕这才面露微笑地说：“刚才我们出来时，小杰正在堂屋里写作业啦。之前，我给她说过几次，让她好好地学习，别像我一样；学习好了，就能上大学，就能去大城市里上班生活，不用再干这些又脏又累的农活了。别说，我这个妹妹不但听进去了，还真认真地学了，这不，近来时不时地回来告诉我说：‘姐，这次的数学考试我考了班里第二名’、‘姐，这次的语文考试我考了班里第一’。”

“那太好了。她现在上初几呢？”

“初三。看样子是块学习的料。”张燕高兴的说。

“真是快呀！”义茗感叹着，不觉已经来到了张燕的家门口，“张燕，俺家里还有点农活，我回去了，晚了俺爹又得说我呢。”

“进屋喝杯水再走吧。”

义茗推起自行车，一边说：“不了。过上一段时间我再来。”一边左脚踩上踏板，右脚往后一蹬，然后回缩过来再伸到车子右边，慢慢骑去。

身后又传来张燕斥责弟弟小宝的声音：“你从哪里钻出来的，再给我滚到哪里去！……一块都不行！快给我滚得远远的，否则我真撕烂你的嘴啦！”

义茗摇了摇头，笑了笑，就直奔槐树村三姐家而去。

义茗的三姐叫钟义芫，是去年春天嫁过去的。婆家世世代代靠在河里捕鱼、去县里贩鱼，然后在各个集市上卖鱼为生，家境要比一般的庄户人家殷实许多，家里老早的就盖起了二层小洋楼，在村里鹤立鸡群似的。义芫的对象叫商润涛，虽然人材不大出众，粗短身材，五官长得也中规中矩，没有什么吸引异性垂青的亮点，但受母亲的鼓掇，仗着家里条件好些，在相亲时，倒很是挑剔了一番：个子比他矮的不愿意，脸盘长得一般的不愿意，家里有弟弟以后负担可能重的也不乐意，远里近里的相了一二十个，直到碰到了义芫，他娘俩才都称心满意地同意了这门亲事。

商润涛虽然人材不大出众，但心性脾气还是不差的，结婚后，对待义芫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好！也是义芫命好，有福，结婚刚满一年多，就给商家生了个大胖小子，喜得公公和婆婆更是乐得合不上嘴，对义芫百依百顺，比待自己的亲生闺女还要好，直惹得义芫的小姑子时不时的撅嘴抱怨。

当上爸爸的商润涛心气更旺，也更认干，他和他爸爸一商量，就决定在城里租赁一间门头，然后再买一辆中型的冷藏车；商润涛负责去胶东采购、运输海鲜，老爷子负责在门头里销售，家里的生意就撂给了商润涛的妈妈和小姑子。一家人热火朝天地各忙各的，日子过得越发红火起来。

义茗来到三姐家时，母亲和义晴已经来到了，义晴正抱着孩子逗他笑，嘴里还不停地说：“阳阳，我是小姨，喊‘小姨’！”母亲、三姐，还有她的婆婆三个人正围坐在一块，有说有笑地闲拉着，商润涛在一旁陪着笑，给丈母娘和小姨子续着茶。

三姐的婆婆隔着屋门上的玻璃看见义茗来了，连忙站起来，一边招呼着义茗快进来、快坐下，一边笑着责怪道：“刚才还念叨着你来，怎么没有一块来——来了就好！”说着，转过脸去对着商润涛说：“还不快去张罗几个菜，难道让你丈母娘和两个妹妹空着肚子回去不成！”

商润涛一个激灵，连忙站起来笑着往外走。老钟的女人面露窘色，急忙喊着说道：“润涛，你别忙活了，我们坐坐就回去，家里还有许多农活呢，再说……”

润涛的娘说：“见外了不是，我的好嫂子，走闺女家还用作假？再说呢，不吃饭就回去，还不让左邻右舍们笑话死！”义芫也在一旁劝说自己的母亲。义茗和义晴只管逗着阳阳玩，吃不吃饭，是无关紧要的。老钟的女人还是想不吃饭就回去，还没站起身，就被亲家母热乎地拉着拽着按着的又坐了下来，说么不让走。老钟的女人只好作罢。

不一会的工夫，商润涛就从门市部里买来大包小包的食材。义芫正欲起身去厨房，她婆婆一把摁住了她，让她在屋里陪着母亲说说话，然后，自己站起身，快步钻进了厨房。老钟的女人只好给义芫使了个眼色，义芫会意，也就站起身，拉着润涛一块，尾随着婆婆进了厨房。

说着笑着，没感觉到过了多长时间，只见商润涛一盘子接着一盘子地端了进来，鸡鸭鱼肉的摆满了精致的长方形茶几上。老钟的女人一看，忙对走进来的亲家母说：“太丰盛了，嫂子，这如何是好？”润涛的母亲满脸诚意地说：“又见外了不是，我的好嫂子，这还不是应该的，再说了，咱又不是没有，吃不起。”润涛笑着说：“大娘，我妈刚才还抱怨我说：‘才八个菜，应该准备十个的。’”

润涛的母亲拍了一下润涛的肩膀，笑骂道：“你这个孩子，还天天在外面跑呢，就没听到人家外边的女婿喊丈母娘也都喊妈呢——你以后也要喊妈，不能再喊大娘了，怪生分的，听见了吗？”

润涛脸红脖子粗地说：“听见了。”额头上冒着细汗，走到自己的丈母娘前，甜甜地喊了声：“妈妈！”

屋内的女人们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润涛的母亲说：“这就对喽！丈母娘不是大娘，是妈，是和自己的妈一样的妈。”然后招呼着一屋子的人坐下来吃饭。